闖入風暴外圍,如同一步從人間跨入了煉獄。
聲音在這裡失去了意義,隻剩下震耳欲聾的咆哮——是風的嘶吼,是浪的崩碎,是雷神的戰鼓在頭頂瘋狂擂動。
視野被壓縮到極致的混亂,墨綠色的水牆如山巒般迎麵壓來,慘白的電光不時撕裂漆黑的雨幕,映照出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孤狼ii號不再是航行,而是在掙紮,在沉浮,在毀滅的邊緣進行著一場驚心動魄的芭蕾。
“右滿舵!順著浪脊滑下去!不能硬抗!”艾莉安娜的聲音已經嘶啞,她半靠在被繩索固定的船舷邊,臉色蒼白如紙,嘴角還殘留著未擦淨的血跡。
但她的雙眼卻亮得驚人,緊緊閉著,全部的精神力都延伸出去,與腳下狂暴的大海、呼嘯的狂風進行著危險的共鳴。
【海況預知】在此刻被催發到了極致,她不再僅僅是預測,而是在感知風暴本身那混亂而磅礴的“呼吸”,尋找著能讓船隻存活的微小生機。
她的導航術,是這場死亡之舞的樂譜。
默言,則是唯一的舞者。
他如同鐵鑄般釘在舵輪前,雙腳仿佛生根於劇烈顛簸的甲板。
雨水和海水早已將他全身浸透,冰冷刺骨,但他的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要灼熱和專注。
他的雙手緊握舵輪,每一個微小的轉動都凝聚著全身的力量與心神。他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用身體去感受船隻的每一次傾斜、每一次抬升,用靈魂去聆聽艾莉安娜傳來的每一個音節,將她的“樂譜”瞬間轉化為精準到毫厘的操控。
他的操船術,是詮釋這樂譜的完美舞步。
“左舷十五度!迎向下一個浪頭,船頭必須正麵撞擊,否則會被掀翻!”艾莉安娜尖叫。
默言毫不猶豫,猛打舵輪,孤狼ii號在令人牙酸的呻吟中,船頭悍然對準了那道如同城牆般碾壓過來的巨浪。
轟隆!船體劇烈震動,仿佛要散架一般,海水如同瀑布般從船頭灌入,但船身終究是扛住了這正麵一擊,沒有被拍橫過去。
“正前方!水下有暗湧形成的空洞,會瞬間抽走浮力,加速!滿帆三秒!”艾莉安娜幾乎是在用生命呐喊。
巴瑞特和幾名最精銳的水手在狂風暴雨中撲向纜繩,冒著被甩飛的危險,強行升起了半麵破爛的主帆。
孤狼ii號如同被巨人在背後猛踹一腳,驟然加速,險之又險地衝過了那片看似平靜、實則致命的死亡區域,船尾剛剛掠過,一個巨大的漩渦就在原地形成。
“轉向!順著那道旋風邊緣,借力!但不能被卷進去!”
默言手臂青筋暴起,舵輪在他手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船隻以一個近乎完美的切線,擦著一道小型水龍卷的邊緣掠過,利用其離心力獲得了短暫的橫向位移,避開了一艘在風暴中屬於黃金獅子的護衛船殘骸。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卻遠比炮戰更加凶險的戰鬥。
每一次巨浪的拍擊都堪比重炮齊射,每一次方向的微調都關乎生死。
艾莉安娜的預知能力在過度使用下開始變得不穩定,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她不得不付出更大的精神力,甚至以燃燒自身魔力為代價,來維持那脆弱的感知。
默言的體力與精神也同樣在飛速消耗,他的虎口早已被舵輪的反震力震裂,鮮血混著雨水染紅了舵輪。
但他不能停,不能錯。他是這艘船的大腦和脊梁,是所有船員在煉獄中唯一的希望。
與他們相比,黃金獅子的龐大艦隊,此刻正上演著一幕幕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