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號深陷於一片死寂的灰綠之中,仿佛時間本身也被這粘稠的海水凍結。
絕望如同無聲的薄霧,在停滯的甲板上彌漫,壓抑著每一個靈魂。
水手們倚著船舷,目光空洞地望著那片吞噬了所有聲音與希望的海麵,以往麵對刀劍火炮都不曾退縮的漢子們,此刻臉上卻寫滿了無力。
在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裡,薩爾瓦多·鐵砧那粗壯的身軀趴在船舷邊,幾乎要將半個身子探出去。
他那雙被爐火與歲月淬煉得銳利無比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下方詭異的海水。
他並非在看,而是在閱讀閱讀這粘稠之海的質地。
“不像水,倒像是……冷卻中的瀝青,或者混合了太多雜質的重油。”
矮人工程師甕聲甕氣地自語,濃密的眉毛下,眼神卻越來越亮。
他伸出帶著厚繭的手指,淩空比劃著,“看那偶爾泛起的漣漪,緩慢,粘滯,缺乏流動性。它承托著船體,卻用巨大的粘著力困住了我們……”
突然,他猛地一拍大腿,厚重的巴掌在寂靜中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引得周圍幾名水手愕然轉頭。
“雪!”
薩爾瓦多抬起頭,眼中閃爍著靈感迸發的光芒,看向眉頭緊鎖的默言和旁邊正在嘗試感知自然能量卻屢屢失敗的艾莉安娜。
“船長!這鬼地方讓我想起了鐵砧堡外永凍荒原上的深雪!沉重的馱獸會陷進去,但矮人孩子們用的寬大雪橇卻能輕鬆滑行!”
他揮舞著粗壯的手臂,興奮地比劃著。
“原理是相同的!減小壓強,將集中的重量分散到儘可能大的麵積上!我們需要的是接觸麵!寬大、扁平的接觸麵!不是用槳去劃開這粘稠的糊糊,而是在它表麵上‘滑’過去!”
默言沉靜的目光與薩爾瓦多灼熱的視線對上,瞬間捕捉到了其中的關鍵。
他沒有任何猶豫,當機立斷:“立刻動手。塞繆爾,全力配合。船上所有備用木材、金屬板材,優先供應。”
命令一下,死氣沉沉的破曉號瞬間被注入了一劑強心針。
薩爾瓦多洪亮的嗓音如同戰鼓,驅散了迷茫。
水手們雖然心中仍有疑慮,但行動遠比思考更快。長期海上生活培養出的絕對服從與對工程師的信任,讓他們立刻動了起來。
倉庫被打開,原本用於修補船體,製作備用桅杆的優質木板被扛了出來;工坊裡,塞繆爾尖聲指揮著他的助手們,將一些非承重結構的金屬護板,甚至幾口閒置的大鐵鍋都貢獻了出來。甲板上瞬間變成了一個嘈雜的露天工坊。
鋸木聲、錘擊聲、金屬摩擦聲取代了之前的死寂。
薩爾瓦多如同一個身先士卒的將軍,親自畫下簡陋卻精準的草圖,那是一種極其寬大,底部儘可能平整,前端微微上翹的奇特橇狀物。
“不是要切開它,是要蹭過去!懂嗎?像溜冰一樣!”
矮人咆哮著,在人群中穿梭,檢查著每一個細節。
效率驚人。
不過小半天功夫,幾架看起來粗糙笨重,卻完全符合薩爾瓦多設想的實驗性海麵滑橇便製作完成了。
它們比尋常小船要寬大數倍,看起來更像幾個巨大的木製托盤。
製作完成,接下來便是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