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的樹林裡彌漫著雨後特有的濕腥氣,混合著鬆針與腐葉的味道,吸入肺腑帶著沁人的涼意。陽光穿透層層疊疊的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隨著風動輕輕搖晃,像一群跳躍的光斑。林默靠在一棵粗壯的橡樹上,樹皮的粗糙質感透過薄薄的衣衫傳來,讓他混沌的意識清醒了幾分。
蘇晴正跪在他身後,用煮沸過的布條給他包紮背上的傷口。她的動作輕柔得像在撫摸易碎的瓷器,指尖觸到他結痂的傷口時,林默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那道被李兵利爪劃開的口子深可見骨,雖然血已經止住,但稍一牽動就牽扯著神經,傳來鑽心的疼。
“還疼嗎?”蘇晴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擔憂,她咬著嘴唇,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顯然是怕弄疼他,又怕包紮不緊。
“沒事。”林默搖搖頭,目光越過她的肩膀,落在不遠處的空地上——刀疤臉正帶著三個弟兄清理雜草和碎石,用砍刀劈斷礙事的灌木枝。火堆已經生起來了,橘紅色的火苗貪婪地舔著潮濕的樹枝,發出“劈啪”的聲響,升騰的青煙在林間繚繞,驅散了清晨的寒意。陳樂樂正和小雅並排坐在火堆旁,手裡拿著半塊乾硬的壓縮餅乾,小心翼翼地掰成小塊,小口小口地喂給小雅,臉上還帶著劫後餘生的恍惚,眼神時不時瞟向樹林深處,像是怕再有怪物鑽出來。
從通風管道爬出來的記憶還曆曆在目。管道裡狹窄逼仄,布滿了鐵鏽和灰塵,每爬一步都要忍受著肩膀的劇痛和體力的透支。他們順著那根磨得發亮的麻繩滑下後山時,繩子在手心勒出深深的紅痕,落地時的衝擊讓林默差點再次暈厥。一路狂奔到這片密林深處,確認身後沒有屍群追趕的動靜,才敢停下來喘息。
李兵掉進屍群的畫麵像烙印般刻在腦海裡——那隻巨大的複眼在混亂中閃過一絲驚恐,隨後便被湧上來的喪屍淹沒。但林默總覺得,那個能狠下心把自己改造成“異類”的瘋子,絕不會這麼輕易死去。他就像一根毒刺,紮在每個人的心頭,讓人無法徹底安心。
“那個金屬盒……”蘇晴包紮好傷口,輕輕幫他拉下衣服,然後在他身邊坐下,聲音壓得很低,像怕驚擾了林間的寂靜,“我們接下來怎麼辦?抗體公式的副作用……三成的變異概率,實在太冒險了。”
林默沉默了。他從懷裡摸出那個黑色的金屬盒,放在掌心反複摩挲。盒麵的螺旋紋路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像一道無解的謎題,又像一張嘲諷的臉。三成的變異概率,意味著每三個使用抗體的人裡,就可能有一個變成失去人性的怪物。張啟明筆記裡的警示像重錘,一下下敲打著他剛剛燃起的決心。
“或許……張教授留下了破解副作用的線索?”蘇晴輕聲說,眼神裡帶著一絲不肯放棄的希冀,“他既然費儘心思留下了抗體公式,肯定不會眼睜睜看著人類陷入這種兩難的境地。他那麼在乎那些實驗體,甚至為了銷毀資料不惜犧牲自己……”
林默抬頭看向她,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她臉上,映得她的睫毛微微發亮。他突然想起那個刻著“零號”的u盤,從金屬盒裡取出來時,u盤表麵還帶著一絲涼意。“把平板電腦給我。”
蘇晴立刻從背包裡掏出那個銀色的箱子——箱子邊角在逃亡中磕出了幾個凹痕,但依然完好。她取出平板電腦,屏幕上的裂痕比之前更明顯了,像一張蛛網,但還能勉強操作。林默深吸一口氣,將u盤插進去,心臟在胸腔裡怦怦直跳,幾乎要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u盤裡隻有一個加密文件夾,命名為“補完計劃”。
“需要密碼。”林默皺起眉,指尖懸在屏幕上方,嘗試輸入張啟明的名字、研究所的代號“天衍”、甚至是u盤上的“零號”,屏幕都彈出“密碼錯誤”的紅色提示,刺得人眼睛生疼。
“會不會和銀紋有關?”蘇晴突然指著他掌心的紋路,眼睛亮了起來,“之前那個銀色箱子,也是靠銀紋打開的。或許這個加密文件夾,也需要銀紋來解鎖?”
林默心裡一動,將手掌輕輕貼在平板電腦的感應區。掌心的銀紋瞬間發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溫和,像是在回應著某種召喚。幾秒鐘後,屏幕上的鎖圖標閃爍了幾下,發出一聲輕微的“哢噠”聲,文件夾應聲打開。
裡麵隻有兩個文件:一段視頻,和一份詳細的基因圖譜。
林默的指尖有些顫抖,點開了視頻。張啟明那張疲憊的臉再次出現在屏幕上,比之前那段“最終遺言”裡更加憔悴,頭發幾乎全白了,眼睛裡布滿了血絲,眼下的烏青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背景還是研究所的實驗室,隻是更淩亂了,桌上的燒杯倒了一片,地上散落著破碎的玻璃,窗外隱約能聽到喪屍的嘶吼聲,越來越近。
“如果看到這段視頻,說明你已經找到了‘補完計劃’。”張啟明的聲音比之前更加沙啞,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疲憊。他拿起一支馬克筆,在身後的白板上飛快地寫下一串複雜的公式,粉筆灰簌簌落下,沾在他的白大褂上,“抗體的副作用源於基因鏈的不穩定性,這是我的失誤……病毒抗體在中和病毒的同時,會意外激活人體潛藏的動物基因片段,就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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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腰都彎了下去,好半天才緩過來,聲音裡帶著深深的自責:“但我找到了抑製的方法。‘藍鱗’本體不僅是抗體源,它的腺體還能分泌一種‘穩定素’,這種穩定素與銀紋產生的能量共振後,能修複受損的基因鏈,將變異概率降低到萬分之一以下。”
林默和蘇晴猛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壓抑不住的驚喜,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光。蘇晴甚至捂住了嘴,怕自己激動得喊出聲。
“藍鱗本體藏在研究所的地下三層,那裡有最嚴密的安保係統,虹膜、指紋、基因鎖……隻有銀紋的持有者才能逐層解鎖。”張啟明的手開始顫抖,握不住馬克筆,筆“啪”地掉在地上。他彎腰去撿,動作遲緩得像個老人,白板上的字跡也變得歪歪扭扭,“我設置了雙重保險,銀紋不僅是鑰匙,還是穩定素的‘催化劑’……記住,一定要在‘月全食’之夜激活藍鱗,那時銀紋的能量最強,才能引發穩定素的最大效能……”
視頻突然劇烈晃動起來,背景裡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和刺耳的嘶吼——是“新人類”的叫聲!張啟明猛地回頭,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它們進來了……照顧好藍鱗,它是人類最後的希望……千萬……”
畫麵戛然而止,隻剩下一片漆黑的屏幕,和兩人急促的呼吸聲。
“月全食……”林默喃喃道,心臟因為激動而劇烈跳動,他看向蘇晴,“最近的月全食是什麼時候?”
蘇晴蹙著眉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我記得上個月醫院的日曆上標著,三天後有月全食!說是本世紀持續時間最長的一次,從淩晨兩點開始。”
“三天……”林默握緊了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我們必須在三天內趕到研究所的地下三層,找到藍鱗本體。”
“可是李兵……”蘇晴的聲音又低了下去,帶著濃濃的擔憂,“還有鐵手那些人,他們會不會也在找藍鱗?鐵手知道b73的箱子,說不定也能猜到藍鱗的位置。”
“肯定會。”林默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肩膀,傷口的疼痛像針紮一樣提醒著他現實的殘酷,“但我們沒有退路。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去試試。”
他走到火堆旁,刀疤臉正指揮弟兄們用樹枝搭建簡易的庇護所,幾根粗壯的樹乾斜斜地靠在一起,上麵鋪著樹葉和茅草,能勉強擋住可能的雨水。看到林默過來,刀疤臉放下手裡的樹枝,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黃牙:“林默兄弟,傷口沒事吧?我讓弟兄們在附近找了些野果,紅彤彤的,看著就甜,先墊墊肚子。”
一個弟兄遞過來一個用樹葉包著的野果,紅彤彤的像小蘋果,還帶著露水。林默接過來,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液在舌尖散開,瞬間驅散了些許疲憊。“多謝刀疤哥。”他頓了頓,認真地說,“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你說。”刀疤臉在他身邊坐下,拿起一根樹枝撥了撥火堆,火星濺起老高,“隻要是能幫上忙的,我們哥幾個絕不含糊。你也看到了,要不是你,我們還報不了鐵手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