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異追獵者的自毀，如同在喧囂的戰場上按下了一個短暫的靜音鍵。那片被規則湮滅留下的信息真空區域，像一個醜陋的傷疤，提醒著所有人一種超越常規戰爭的威脅已然降臨。“歸零協議”這個詞，如同冰冷的毒刺，深深紮入了林凡的心頭。
聯盟雖然成功抵禦了這次詭異的攻擊，並取得了“星火燎原”第一階段的戰術勝利，但氣氛卻並未變得輕鬆。一種無形的、源於未知的沉重壓力，取代了之前守墓人大軍帶來的緊迫感。
方舟核心控製區內，林凡臉色蒼白地調息著，靈魂力量的過度消耗並非短時間內能夠恢複。珈藍和銀星正在全力分析追獵者自毀前強行投射過來的那段殘缺信息流。
“信息加密等級極高，結構複雜，與已知任何文明包括源初文明）的編碼方式均不同。”銀星載體的報告令人失望，“‘歸零協議’為核心關鍵詞，但上下文缺失，無法推斷其具體含義。‘進程加速’、‘不可逆’等輔助詞彙暗示這是一個正在進行且無法阻止的龐大計劃。”
“進程……”林凡睜開眼，規則視野中仿佛還殘留著那追獵者艦船內部冰冷的、充滿觀察與分析感的意誌，“它在觀察什麼？又在為什麼進程加速？”
他聯想到守墓人的異化，聯想到“虛無”的侵蝕，甚至聯想到“終末之息”檔案館那沉澱的終結景象……這些看似獨立的事件之間，是否都被一條無形的線串聯著，最終指向那個所謂的“歸零協議”？
“我們必須知道更多。”林凡沉聲道，“銀星，繼續嘗試破譯，任何細微的語法習慣或能量殘留特征都不要放過。珈藍，動用方舟所有曆史記錄和推演能力，模擬任何可能與‘歸零’相關的宇宙級事件或理論。”
就在林凡專注於破解“歸零”之謎時，星火網絡內部，一絲不易察覺的裂痕，正在悄然滋生。
持續的戰爭消耗著各文明本就寶貴的資源與人口。雖然林凡的回歸和之前的勝利帶來了士氣提振，但現實的壓力依舊存在。尤其是這次為了對抗“遺忘”攻擊，所有聯盟成員都貢獻了部分精神力量，雖然保住了森之母星，但一些本身實力較弱、或者正在承受守墓人主要壓力的文明，其領袖和民眾中開始出現不同的聲音。
虛擬會議上，一個來自邊緣星域、文明形態類似晶體集群的代表暫稱“晶核族”），其傳遞的意念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與質疑：
“引領者林凡，我們感激您所做的一切。但持續的戰爭，尤其是麵對這種……無法理解的概念性威脅，我們的文明已接近承受極限。為了對抗一次攻擊，就需要集合全聯盟之力，那下一次呢？我們是否在走向一場注定無法獲勝的戰爭？”
另一個在之前守墓人反撲中損失慘重的科技文明代表也附和道：“我們的工業產能大部分轉向了軍備，民生係統瀕臨崩潰。士兵們很勇敢，但看不到儘頭的戰爭正在耗儘他們的意誌。我們是否需要考慮……其他的可能性？比如，與守墓人進行有限度的……接觸？”
“接觸？”蘇晚晴立刻反駁，她的聲音雖然依舊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守墓人的核心指令是清除異常，它們視我們為必須進化的目標，怎麼可能與我們和平接觸？那無異於自投羅網！”
“但至少它們是可以理解的敵人！是秩序層麵的對手！”晶核族代表爭辯道，“而我們現在麵對的，是能抹除存在的怪物，是隱藏在幕後的‘協議’！我們連敵人到底是誰都不完全清楚！”
會議上出現了短暫的爭吵和混亂。恐懼與疲憊，正在侵蝕著聯盟初建的信任基礎。
林凡靜靜地聽著網絡中的爭論，沒有立刻發言。他理解這些文明的擔憂和恐懼，無儘的戰爭和未知的威脅足以壓垮任何意誌。他知道，單純的鼓舞和命令已經不夠了，聯盟需要更實在的希望，需要看到通往勝利的清晰路徑。
“各位。”林凡的聲音平靜地介入，打斷了爭論，“你們的擔憂，我明白。未知帶來的恐懼，遠比已知的強大敵人更甚。”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歸零協議’是什麼，我們還在調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無論它是什麼，退縮和妥協都無法帶來安全。守墓人不會因為我們的退縮而停止淨化，‘虛無’更不會因為我們的恐懼而放緩侵蝕。那個隱藏在幕後的存在，既然啟動了‘協議’，就更不會容許我們置身事外。”
“我們現在麵臨的，是一場關乎所有存在延續的戰爭。沒有中間道路，沒有僥幸可言。”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洞悉本質的冷靜與力量，讓網絡中的躁動稍稍平息。
“我知道大家很累，資源很緊張。所以，我們接下來的戰略需要調整。”林凡話鋒一轉，“‘星火燎原’計劃第二階段暫緩。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們的首要任務是：第一，全力防禦，以最小的代價維持戰線，為恢複和研發爭取時間；第二，集中聯盟最頂尖的科研力量，優先攻克基於‘銘記’波動的防禦技術，並將其小型化、實用化；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林凡的目光變得銳利，“我將親自帶隊，尋找關於‘歸零協議’的更多線索。我們需要知道，我們的敵人，究竟是誰！”
他決定不再被動等待，要主動出擊，去尋找真相。這個決定充滿風險，但他彆無選擇。
會議結束後，聯盟內部雖然暫時統一了意見，但那份質疑與疲憊的陰影並未完全散去。裂痕已經出現，如果不能儘快取得突破性的進展，聯盟的未來堪憂。
林凡站在方舟核心前，規則視野望向無儘的星辰大海。追獵者自毀留下的信息碎片，與他在“終末之息”感受到的終結氣息，以及源初文明留下的警示，在他腦海中交織。
他有一種預感，答案或許並不在遙遠的未知之地，而是隱藏在……那些看似已經被探索過，卻依舊迷霧重重的曆史遺跡之中。
他想起了熵增深淵，想起了那個被激活枷鎖後消失的黑影，想起了源初文明沉降自身形成封印的決絕……
或許，該回去看看了。回到一切的起點之一，那片規則死亡的廢墟，尋找被遺忘的答案。
而在聯盟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一段關於“引領者可能將帶領我們走向最終毀滅”的隱秘討論，正在極少數絕望的個體間悄然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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