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到自己的女兒,他竟從未真正照拂過,更談不上用心體察過她的心思。
唯獨她出嫁那天,他這個做父親的,說出口的隻有一句:“這張卡裡有兩百萬,好好過日子。”
是啊,他就隻說了這麼一句。
可他的女兒,今年到底多大了?生日是哪一天?
他甚至記不清家裡的三個孩子小時候愛吃什麼,穿多大碼的鞋子。
甚至在哪裡上學都不知道,看向頹廢的大兒子,想到遠嫁魔都的女兒。
他……他這一刻甚至都想不起女兒的模樣。
更沒有像寒鳳元這樣,把女兒護在掌心裡百般疼惜的模樣。
他從未有過,甚至從未想過要學著去做,哪怕在腦海裡想過一次都沒有過。
風裹著初秋的涼意從耳邊掠過,陸清源望著不遠處與小兒子言笑晏晏的二弟三弟。
再看向被兒孫簇擁著的父親……他們都守著一個幸福完整的家,連空氣裡都飄著煙火氣。
而他站在這裡,看著陣法中小兒子對著自己家人那無憂無慮的燦爛笑臉。
反倒襯得他周身愈發空落,像被全世界遺忘在角落。
陸清源緩緩垂下眼,看著自己微微發顫的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
他這一生,在權力場裡汲汲營營,步步為營,最終抓住了什麼?
做丈夫,他失職,讓妻子在漫長歲月裡獨自承擔家庭的重量;
做父親,他瀆職,連兒女的成長軌跡都模糊不清。
原來,他竟是這樣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呀!
陸靖辭看著大哥陸清源臉上那幾乎要凝固的痛苦,眼尾的紋路都透著沉鬱。
又瞥了眼不遠處寒鳳元那副想上前又礙於規矩的憋屈神情,無奈地搖了搖頭。
大哥自小就把爺爺當成神龕上的榜樣,行事做派都刻意模仿。
一板一眼,渾身上下透著股刻板的執拗,爺爺說一,他從不說二。
甚至與大嫂成婚,也還是爺爺酒後的話,而他呢?卻從未說過一個“不”字。
想到母親每次與大哥見麵後,自己偷偷在屋裡哭泣的場景。
想到母親對他和弟弟的教導……現在感覺大哥好累。
他一心想做個青史留名的好官,甚至憋著股勁要超越爺爺的功績——
論仕途,他確實做到了,官階甚至比爺爺當年還高半級。
可家裡卻散得像堆沒人收拾的碎磚,連點家的溫度都尋不見。
女兒遠嫁魔都,一年到頭難得回一次家;
大兒子三十多歲至今未婚,對他總是客客氣氣的疏離;
可小兒子……
目光落在陣法裡,對著父親笑靨如花的小侄子身上。
陸靖辭的心莫名一沉,像被什麼狠狠攥住。
誰能想到,那個平日裡溫文爾雅、滿腹經綸,連說話都帶著書卷氣的孩子。
看似柔弱卻藏著錚錚傲骨,最後竟會親手了結自己,走上那樣一條絕路?
他把家裡的人問了一遍,甚至還有他記憶裡交好的幾個朋友,也都提了一嘴。
讓他覺得奇怪的是,這孩子都沒人提起過他媽媽和外公一家的消息。
想到妻子電話裡囑咐的話,看來……這孩子心裡藏著的事,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深。
若是他還活著,以他的聰慧和韌性,會不會順理成章地接了大哥的班?
或許能走得比大哥更遠,更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