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點砸在瓦片上時,沈青霜剛好邁進知青點的院門。
悶熱的夏夜讓人難以入眠,三三兩兩聚在屋簷下或院子裡納涼聊天。
院門吱呀一響,徐妞妞像隻受驚的兔子般跳起來:“青霜?!你可算回來了!這都幾點了?晚飯吃了沒?”
沈青霜裹著濕冷的夜氣邁進院子,臉色在昏暗燈光下依舊蒼白,但眼神深處有什麼不一樣了。
“在縣醫院掛了水,耽擱了,回來又沒了驢車,一路走回來的。”
她聲音帶著刻意營造的疲憊,掩去一絲不易察覺的亢奮,“累得很,不想吃,直接睡了。”
“哎喲,瞧你這遭罪的!趕緊回屋歇著吧!”
徐妞妞見她渾身透著倦意,催促道,“再晚點雨大了,該淋透了!”
沈青霜點點頭,幾步穿過嘈雜的人群,徑直回到自己的小屋,反手關緊了門。
這間屋子曾住過三人,如今隻剩她一個。她
習慣性地躺到窗邊的床上,走了十多裡山路,腳底酸脹得厲害。本想稍歇片刻再去洗漱,身體卻異常疲憊地陷進床鋪。
鎖骨處傳來一陣遲來的刺痛。
她解開衣扣,走到那麵模糊的鏡子前。
那裡,一道新鮮的抓痕清晰可見。更重要的是鎖骨下方那塊暗紅的蛇形胎記,原本被她用特殊草藥膏精心遮蓋,此刻卻因吸收了王建指甲劃破流出的血液,不僅顯現出來,顏色竟變得極淡,近乎透明!
這胎記……自打七五年下鄉那次救人後就再未示人。
那年她在河裡撈起小栓住,做人工呼吸時衣襟散開,恰被在河邊寫生的陸懷瑾瞥見。
沒過幾天,她因救人被破格提拔到公社衛生站。陸懷瑾送來一幅《知青勞動圖》作為賀禮。
當她拿起那畫,又在背麵發現一個微小的蛇形印記時才猛地驚醒,這印記與她身上的胎記何其相似!一股莫名的寒意爬上脊背。
她連夜尋了草藥,將那胎記死死遮住,再未在人前顯露分毫。
如今,這詭異的胎記吸了她的血,一路發熱,顏色消退……它到底代表著什麼?
指尖不由自主地按上那塊微熱的皮膚。
一陣天旋地轉!
再睜眼,她已置身於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陽光和煦,微風拂麵,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的清甜。眼前是一望無際的綠茵,中央一座古樸的茅草屋靜靜佇立。屋前,一口青石水井氤氳著森森白氣,井水幾乎與井沿平齊。
一股難以言喻的沁涼氣息撲麵而來。沈青霜被這氣息牢牢攫住,情不自禁地掬起一捧泉水。
甘冽!清甜!泉水滑入喉嚨,仿佛帶著洗滌靈魂的力量。
重生以來始終盤踞在腦海深處的隱痛和那種靈魂無處憑依的漂浮感,瞬間消散無蹤!她低頭再看鎖骨——那新鮮的抓痕消失得無影無蹤!一股澎湃的生命力在四肢百骸奔湧,疲憊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