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國轉過頭,盯著王翠芬的眼睛,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在這裡,寸步不離地看著白露。”
“哎,好,好!我看著!我看著!”王翠芬忙不迭地應著,唯恐慢了一步。
沈建國這才領著王仙長,穿過廊道,來到一進院落。他們在古樸的影壁牆前停下腳步。青磚灰瓦投下深重的陰影,將兩人的麵容襯得晦暗不明。
沈建國深吸一口氣,仿佛要汲取牆體的冰冷來鎮定心神,壓低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懇求:“仙長,求您直言!究竟有何法門,能救我小女性命?”
王仙長捋著幾根稀疏的山羊胡,渾濁的眼珠在陰影裡閃爍著幽光,聲音如同砂紙摩擦般低沉沙啞:“凡逆天改命之術,皆需代價權衡。欲救其命,必先…奪一命!需以至親骨肉之一身性命與畢生氣運為引,方可逆轉那陰毒咒力,保全你女兒。”
“奪…奪命?!至親骨肉?!”沈建國仿佛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胸口,臉色驟然褪儘血色,慘白如紙。讓他為了白露獻祭自己的命?不!絕無可能!他才四十出頭,已是省機械廠的副廠長,前程似錦,大好年華豈能為一個病秧子女兒斷送?這念頭光是閃過,就讓他渾身冰涼。
他死死攥著拳頭,指甲幾乎嵌進掌心,良久,才從牙縫裡擠出聲音,帶著一絲僥幸的試探:“仙長…隻能…隻能用父母其中一人的命嗎?必須是親生父母?養父母…不行?”
王仙長緩緩搖頭,聲音斬釘截鐵:“血脈相連,因果糾纏,方為引渡之橋。非至親血脈之氣運命格,無法抵消那咒力的侵蝕鎖定。”
沈建國的心沉了下去,但他仍不死心,追問細節:“仙長明示!若此法成功,救活了白露…她是否能恢複如初?與受傷之前一般無二?”
王仙長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語氣卻依舊平淡:“咒力反噬前她是何模樣,解咒之後,自然也是何模樣。至於身體能否因禍得福更勝從前?嗬嗬,天機難測,老道不敢妄言。你們若已決斷,老道便可著手準備。今夜月圓,正是施法的吉時良辰,錯過了,便需再等一月。令嬡…恐怕等不起下一個朔望輪回了。”
“那…獻祭之人…”沈建國喉嚨發緊,每一個字都吐得格外艱難,“需要…是自願的嗎?”
王仙長意味深長地“嗬”了一聲,枯瘦的臉上扯出一個了然又冰冷的笑容:“沈先生心中所憂,老道明白。放心,天道隻認血肉氣運,不問…是否甘心情願。”
這句話如同最後一塊落下的巨石,壓垮了沈建國心中本就搖搖欲墜的權衡。
一絲陰狠決絕的光芒在他眼底驟然亮起,轉瞬即逝。他想到了那個卑微地依附著自己、為自己生下白露、此刻正在廚房忙碌的女人——王翠芬。
王翠芬…最近確實越來越不知收斂了。在李秀蘭麵前,那份藏著掖著的親密幾乎蕩然無存,目光裡的占有欲有時連他都覺得心驚。
雖然…他也舍不得這個女人。
二十多年了,她溫柔似水,體貼入微,比那個冷硬如石的妻子李秀蘭不知強了多少倍。但…為了白露!為了白露恢複健康後能帶給他的助力!為了他沈建國不可限量的前途!
翠芬啊…他心底泛起一絲扭曲的“悲憫”,相信你知道了真相,為了咱們唯一的女兒,也會選擇犧牲自己的吧?畢竟,這就是你的價值所在了。這痛苦的抉擇,在他心頭隻掙紮了短短片刻,便塵埃落定。
他強壓下翻湧的心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悲壯”:“仙長,沈某…已下定決心。就用…白露生母的性命,換她重生!”
王仙長微微頷首,仿佛隻是聽到一個尋常的決定:“如此甚妥。你去安排吧。帶我去宅中地下室,老道需提前布置引魂奪運之陣。待你將她帶來,連同令嬡一並送入陣眼即可。”
沈建國回到屋裡時,王翠芬正坐在床邊,癡癡地望著昏睡的女兒。
他努力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容,語氣帶著刻意的輕鬆與期盼:“翠芬,你去村裡買隻肥雞,做幾道像樣的好菜。仙長後日開壇作法,白露…很快就能完全康複了!”
“真的?!老天爺開眼啊!佛祖保佑!我的白露終於要脫離苦海了!”
王翠芬瞬間喜極而泣,雙手合十對著虛空連連作揖,臉上煥發出久違的光彩,忙不迭地拎起籃子,腳步輕快地出門去了。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門,沈建國臉上所有的偽裝瞬間崩塌。
他跌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眼神陰鷙得如同深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木椅扶手,發出細微的“咯吱”聲。內心的天平早已傾斜,冰冷的砝碼重重壓下。
“翠芬…原諒我…”他無聲地默念,仿佛在為自己尋找一點可悲的慰藉,“你我都想白露好,是不是?她會記得你這個娘為她付出的一切…”
沈建國獨自枯坐許久,直到天色漸漸擦黑。
他猛地起身,再次出門。這一去,便是兩個時辰。回來時,夜色已濃,廚房裡飄出誘人的雞湯香氣和鍋鏟翻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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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翠芬圍著圍裙,正忙碌著,聽到腳步聲回頭,看見沈建國,臉上頓時綻開柔情的笑意,聲音帶著一絲嬌嗔:“建國!廚房油煙大,你快出去!菜馬上就好,這雞湯燉得正好,香著呢!你快趁熱端出去晾著,再去請仙長過來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