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道成放下手中的奏折,眉頭微蹙。
“事情辦得如何了?”
孫茂中身子一抖,聲音裡帶著哭腔。
“回陛下,臣依照陛下所言,於京郊選了幾處地點試行。”
“那溝灌與覆草之法,也一並推行了下去。”
“可是……”
洛道成眼神一凜。
“可是什麼?直言!”
孫茂中抬起頭,一張胖臉皺成了苦瓜。
“可是我們挖出來的井,要麼根本不出水,要麼水量就極小,完全無法引流灌溉啊。”
“而且那暗渠的走向極難把握,豎井與豎井之間如何連通,更是無從下手,有幾處甚至還發生了坍塌,砸傷了好幾名工匠。”
“覆草與溝灌,倒是有些許效果,卻也是杯水車薪,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如今試行之處,已是怨言四起,百姓都說咱們是瞎折騰,若再強行推行下去,恐、恐會生出民變啊!”
洛道成聽完,麵沉如水,一股怒火直衝天靈蓋。
他猛地一拍龍案,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混賬!”
“朕不是已將其中大概原理告知於你了嗎!”
“工部彙聚天下能工巧匠,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嗎?”
“長平縣能做成,為何到了你們工部手裡就不行!”
“是朕撥給你們的銀錢不夠,還是你們一個個的,全都是酒囊飯袋,無能至極!”
帝王一怒,伏屍百萬。
孫茂中嚇得魂不附體,連連磕頭,額頭都磕破了皮。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非是臣等不儘心,實在是……是這法子看似簡單,內裡卻有很深的門道啊!”
他戰戰兢兢地解釋。
“那坎兒井該如何選址,什麼地方的地下才有水,豎井之間該相隔多遠,暗渠又該如何挖掘才能確保不坍塌,還能精準連通。”
“這些最關鍵的地方,沒有懂行的人在旁指點,僅憑我等猜測摸索,實在是難如登天啊!”
洛道成胸口劇烈起伏,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當然明白,孫茂中說的都是實情。
隻是沒想到,陸宸那小子,竟是留了一手!
他算準了,朝廷裡無人能依樣畫葫蘆。
如此一來,朝廷若想大規模推行,就繞不開他。
好個陸宸,好深的心機!
一股被算計的惱怒湧上心頭,但旋即又被理智壓下。
如今旱情嚴重,計較這些已經沒有意義。
當務之急,是要儘快將抗旱之法推行下去。
周錚站在一旁,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亦是波瀾起伏。
這個陸宸,確實有經天緯地之才。
可他的行事,也確實乖張狂妄,全無半點臣子該有的恭順。
竟敢拿捏朝廷,拿捏陛下。
這簡直是亂了綱常,壞了規矩。
可如今,大炎的旱情已經到了火燒眉毛的地步。
長平縣的成功,是唯一的希望。
規矩固然重要,可若是國將不國,民不聊生,再森嚴的規矩,又有何用?
周錚緊鎖的眉頭有了些許鬆動,他上前一步,對著皇帝深深一揖。
“陛下。”
“既然工部仿製無功,看來此事,終究還是要落在駙馬爺的身上。”
“不如,召駙馬入宮,詳加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