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如看著她,那雙能洞悉談判對手微妙情緒的眼睛,似乎能看透宋雨霏平靜表麵下的那絲警惕。她忽然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那歎息裡帶著一絲極淡的、難以察覺的疲憊。
“那孩子,性子像我,倔,認死理。”周晏如的聲音放緩了些許,不再完全是部長的口吻,隱約帶上了一點屬於母親的、複雜的情緒,“十年前的事,是他不對。優柔寡斷,錯失良機。”
宋雨霏完全沒料到部長會如此直白地提起舊事,甚至替周翊軒認錯,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接口,隻能保持沉默,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加速。
“這些年,他在國外,看似風光,心裡未必真正痛快。”周晏如繼續道,目光變得有些悠遠,“商場沉浮,逼得人不得不硬起心腸,戴上麵具。有時候,連自己最初想要什麼,都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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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像是在評價周翊軒,又像是在感歎什麼更普遍的東西。宋雨霏靜靜地聽著,心中波瀾起伏。她從未想過,會從位高權重、一向以鐵腕理性著稱的周部長口中,聽到這樣近乎……感性的話。
“小宋,”周晏如的目光重新聚焦,變得清明而直接,“我告訴你這些,不是要替他說情,更不是要以部長的身份給你任何壓力。我隻是作為一個了解自己兒子、也欣賞你的長輩,說幾句題外話。”
她身體微微前傾,語氣鄭重了幾分:“翊軒這次回來,變了不少。我看得出來,他對你……很不一樣。那晚的事,我也聽說了幾分。”她指的是宴會上的意外,“他能那樣做,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宋雨霏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感情的事,外人說不清,最終還是要你們自己處理。”周晏如的語氣恢複了一貫的冷靜,“我隻是想提醒你一句,也順便提醒我自己那個倔兒子一句:外交部不是談情說愛的地方,我周晏如的兒子,更不能成為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或是影響一位優秀外交官事業發展的因素。”
她的話,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瞬間剖開了所有溫情脈脈的可能,露出了底下冰冷而堅硬的現實內核——身份,地位,影響,輿論。這些,才是他們之間無法忽視的巨大鴻溝。
“我明白,部長。”宋雨霏迎著她的目光,聲音清晰而堅定,帶著一種豁出去的坦然,“請您放心,我深知自己的職責所在,也從未有過任何不合時宜的念頭。我和周總,僅限於必要的公務往來。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她的回答,乾脆,利落,甚至帶著一絲決絕的意味,仿佛在用最明確的方式,斬斷所有可能的遐想。
周晏如看著她,看了許久,目光深沉難辨。最終,她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似乎滿意,又似乎帶著一絲極淡的惋惜。
“好。你是個明白孩子。”她重新戴上眼鏡,拿起另一份文件,恢複了部長的姿態,“出去忙吧。”
“是,部長。”宋雨霏起身,微微鞠躬,轉身離開。每一步都踩得穩穩的,直到走出那扇沉重的木門,回到走廊上,她才允許自己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後背,竟驚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周部長的這番話,與其說是提醒,不如說是一場無聲的警告和劃界。她欣賞她,但這欣賞是建立在她“懂事”、“明白”、不會給她、給周家、給外交部帶來任何“麻煩”的基礎之上。
那句“周晏如的兒子”,已然說明了一切。
她感到一種深深的疲憊和無力。仿佛無論她如何努力,如何優秀,如何劃清界限,似乎都難以擺脫某種預設的框架和審視。
她慢慢走回自己的辦公室,關上門。夕陽的餘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孤獨的光影。
手機安靜地躺在桌上,沒有新的信息。那個隻有一個“好”字的回複,仿佛是他們之間最後的注腳。
她拿起桌上那盆長勢喜人的綠蘿,用手指輕輕撫摸著嫩綠的葉片。生命自有其堅韌向上的力量,無需依附誰的光環,也不必畏懼誰的風雨。
她的路,從來都是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以前是,以後也是。
琉璃之心,雖易碎,卻也最是澄澈堅硬,能映照萬千,亦能守住本真。
未央之夜雖長,但黎明,終會到來。而她,早已學會獨自等待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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