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悄然滑入又一個夏天。周家二兒子周景珩珩珩)升入初二,身高如春筍般拔節,嗓音開始帶上些許低沉的沙啞,眉宇間那份與年齡不符的沉穩越發明顯,儼然一個縮小版的周翊軒。然而,這份被家人視為可靠的“沉穩”,在這個夏天,其下卻悄然湧動著一絲不為人的波瀾。
最先察覺異常的,是心思細膩的宋雨霏。她發現珩珩待在書房的時間變長了,但並非全是在學習。有一次她送水果進去,瞥見珩珩迅速將一本攤開的物理習題集下壓著的一張便簽紙塞進了抽屜,動作帶著一絲罕見的倉促。而且,他對著手機屏幕出神的頻率似乎也高了那麼一點點,雖然每次被發現時,他都神色如常地切回學習界麵。
與此同時,珩珩的班主任也給周翊軒打來了一個非正式的溝通電話,語氣委婉:“周先生,景珩同學一直很優秀,是同學們的榜樣。不過最近……似乎有同學反映,他和班上的文藝委員陳璐同學走得比較近,課餘交流比較多。當然,我們相信景珩是有分寸的孩子,隻是提請您稍加關注,畢竟初二是個關鍵時期。”
陳璐。一個名字,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周翊軒心中泛起了漣漪。
周翊軒沒有立刻發作,他將情況告知了宋雨霏。夫妻倆決定先按兵不動,進行“內部偵查”。然而,家族強大的“信息網絡”還是不可避免地被觸動了。
首先是來家裡玩的江煜女兒,小名糯糯的小丫頭,在玩珩珩的平板時征得同意後),無意中點開了一個隱藏相冊,裡麵隻有幾張抓拍的背影——一個穿著校服、紮著馬尾辮的女孩在圖書館看書、在操場跑步。糯糯舉著平板跑出來,天真地問:“舅舅,這個姐姐是誰呀?珩珩哥哥存了好多她的照片哦!”
瞬間,客廳裡幾位大人的目光“唰”地集中過來。
江煜一把抱起女兒,試圖蒙混過關:“哎喲我的小祖宗,你看錯了……”
宋雨霏和周翊軒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很快,家族核心群裡,關於“珩珩疑似早戀,對象是同學陳璐”的消息不脛而走。雖然大家默契地沒有在群裡公開討論,但私下的信息流已經暗湧。
季淩風迅速提供了陳璐的基本家庭背景父母是普通工薪階層,家風淳樸)和在校基礎表現成績中上,擅長文藝,性格開朗)。
顧雲辭在家庭聚會時,狀似無意地和珩珩聊起青春期大腦發育和情緒管理的重要性。
連遠在南京的周玥都聽說了,特意打電話回來,以姐姐的身份調侃中帶著關心:“臭小子,眼光怎麼樣?彆耽誤學習啊!”
隻有周爺爺反應最大,吹胡子瞪眼:“什麼?我孫子才多大?哪個小丫頭片子敢來迷惑我孫子?翊軒,你去查清楚!”
麵對家族無形的壓力和自己內心的擔憂,周翊軒決定和兒子談一談。他沒有選擇嚴肅的書房,而是在一個周末的下午,帶珩珩去擊劍館——這是他們父子間少有的、能放鬆交流的活動。
酣暢淋漓的運動後,汗水淋漓的父子倆坐在長椅上休息。
周翊軒喝了口水,看似隨意地開口:“聽說你們班有個叫陳璐的女生,文藝很好?”
珩珩擦汗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恢複自然,聲音平靜:“嗯。她鋼琴彈得很好,演講也不錯。”
“最近交流比較多?”
“她是文藝委員,我是學習委員,有些班級活動需要一起討論。”珩珩的回答滴水不漏,邏輯清晰,像極了在商業談判桌上的周翊軒。
周翊軒看著兒子沉靜的側臉,知道強攻無效。他換了一種方式,語氣緩和下來:“珩珩,爸爸不是要乾涉你交朋友。你這個年紀,對優秀的異性產生好感,很正常。爸爸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
珩珩終於轉過頭,看向父親,眼神裡有一絲被打探的不悅,但更多的是超越年齡的冷靜:“爸,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我和陳璐隻是同學,互相欣賞對方的某些優點而已。我有自己的規劃和目標,不會讓任何事情乾擾到我該走的路。”
他的話,理智得不像一個初二的孩子。周翊軒一時語塞,他既欣慰於兒子的成熟,又隱隱覺得,這種過分的冷靜背後,是否也壓抑了屬於這個年紀應有的、更鮮活的情緒。
相較於周翊軒的直接,宋雨霏采取了更迂回的方式。她找了個機會,和珩珩一起整理他小時候的照片,聊著聊著,便自然地問道:“寶貝,媽媽感覺你最近好像有點心事?是不是學習壓力太大了?或者……有什麼人,讓你覺得有點特彆?”
麵對母親溫柔的目光,珩珩的防線似乎鬆動了一些。他沉默片刻,才低聲說:“媽,她……確實很特彆,很陽光,笑起來很好看。但我也知道,現在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他沒有否認那份“特彆”,但也明確表達了克製。
宋雨霏輕輕抱住兒子:“媽媽明白。欣賞美好的人和事物,是本能。但如何對待這份欣賞,是選擇和責任。媽媽相信你能處理好。”
這場關於早戀的“風波”,在珩珩超乎年齡的理智和父母的適度引導下,並未掀起太大的浪花。他沒有刻意疏遠陳璐,依舊保持著學習委員和文藝委員之間必要的、正常的交流,但也僅止於此。他的成績依舊穩定,目標依舊清晰。
然而,細心的宋雨霏發現,兒子偶爾會在夜深人靜時,對著窗外發呆的時間變長了一些;他書桌的抽屜裡,那張便簽紙依舊安靜地躺著,上麵是那個女孩清秀的字跡,寫著一句鼓勵的話。
或許,這就是成長。學會了將朦朧的好感悄悄珍藏,將萌動的情愫轉化為前行的動力。對於周景珩而言,這個夏天的默然波瀾,是他邁向更複雜情感世界的第一步,而他,正用自己獨有的、沉穩而克製的方式,學習著如何駕馭。周家的守望,依舊在繼續,隻是這一次,他們麵對的,是一個內心世界更加深邃、也更加善於隱藏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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