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濃稠得如同實質,帶著礦洞深處特有的潮濕、黴味和鐵鏽氣息,瞬間吞噬了林野三人。身後,那令人心悸的血色符文雖然消散,但“長街”廢墟傳來的混亂喧囂卻如同跗骨之蛆,緊緊追著他們。
“邪魔!是邪魔啊——!”破音尖叫)
“隊長!隊長他…他把自己插了!嘔…”嘔吐聲)
“彆過來!他還沒死!那妖人會妖法!快跑啊——!”驚恐哭喊)
“救…救我…我的腿…”微弱呻吟)
“發信號!快他媽發信號求援!這地方鬨鬼了!”氣急敗壞)
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曲荒誕又恐怖的背景交響樂,在狹窄曲折的礦道中嗡嗡回響,刺激著逃亡者的神經。
林野感覺自己像是剛被十輛泥頭車來回碾軋過,又被丟進了滾筒洗衣機裡加了半噸釘子甩乾。雙臂的劇痛已經不是簡單的“疼”,而是一種持續的、尖銳的、仿佛骨頭茬子在摩擦神經末梢的酷刑。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腹的傷口,火辣辣地疼。背上小芸輕飄飄的身體,此刻卻像一座沉甸甸的小山,壓得他脊椎嘎吱作響,每一次踉蹌的腳步都讓他眼前發黑,金星亂冒。
“噗通!”林野腳下一滑,踩中一塊濕滑的苔蘚石,整個人帶著背上的小芸向前猛撲。千鈞一發之際,他僅存的一點求生本能讓他用還算完好的右肩胛骨狠狠撞向旁邊的岩壁!
“呃啊——!”一聲悶哼,伴隨著骨頭與岩石沉悶的撞擊聲。劇痛讓他瞬間清醒,冷汗混著血水浸透了破爛的衣衫。他靠著岩壁大口喘息,感覺肺像個破風箱,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血腥味。
“林小子!”前方傳來吳老瘸壓低的、帶著焦急的呼喚。老頭的身影在黑暗中影影綽綽,他那根寶貝拐杖在濕滑的地麵上艱難地探索著前路,發出“篤篤篤”的輕響,像極了盲人探路。“撐住!再往前一點,有個岔口,能甩開追兵!”
林野艱難地抬頭,視野裡一片模糊的血色和黑暗。他用力甩了甩頭,試圖驅散眩暈感,卻感覺腦海裡那個土黃色的係統界麵又頑強地閃了一下:
【叮!檢測到宿主正在進行高強度‘負重越野瀕死版)’…消耗:體力99…意誌力+1罵娘也算意誌力?)…】
【溫馨提示:親~您的雙臂已進入‘紅燒蹄髈’狀態色香味俱全,可惜不能吃),建議立即就醫。本係統推薦‘截肢套餐’,買一送一截左送右),現在下單還送‘輪椅體驗券’哦!(????)】
“我…我草…擬大爺!”林野氣得差點又是一口血噴出來,用意念咆哮:“送…送尼瑪的輪椅!老子…老子就是爬!也要…爬出這鬼地方!庸統!廢物點心!除了…除了會放馬後炮和…和推銷假肢…你還會…會啥?!”他罵得斷斷續續,但祖安之魂永不熄滅。
【滋…宿主辱罵係統…懲罰…滋…懲罰…能量不足…懲罰延期…(`へ′)】係統界麵邊緣的暗紅裂紋微弱地閃了一下,似乎想硬氣一點,但電量明顯不足,最終隻留下一個委屈巴巴的表情包,徹底裝死。
背上的小芸似乎被剛才的撞擊顛簸醒了,發出小貓般的微弱嚶嚀,帶著濃濃的恐懼和虛弱,“沒…沒了!小芸彆怕!”林野趕緊安慰,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紅燈…呃,那個壞燈泡,炸了!我們…我們在玩捉迷藏呢!躲開那些…穿黑衣服的壞叔叔!”他試圖擠出一點輕鬆的語氣,但臉上的肌肉因為劇痛而抽搐,表情比哭還難看。
小手無意識地抓緊了林野破爛的衣領,似乎找到了些許安全感,又沉沉睡去或者說暈去)。
“老吳…還有多遠?”林野咬著牙,重新調整了一下背小芸的姿勢,感覺右臂肘部已經麻木得快沒知覺了。
“快了!就在前麵!”吳老瘸的聲音帶著一絲喘息,他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本就油儘燈枯,又經曆符文衝擊和亡命奔逃,此刻全靠意誌撐著。他猛地停下,拐杖指向岩壁上一道幾乎被垂掛藤蔓完全遮蔽的、傾斜向下的狹窄裂縫,“這裡!鑽進去!小心頭!”
那裂縫黑黢黢的,僅容一人勉強側身擠入,裡麵吹出的風帶著更濃鬱的腐朽氣息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極其微弱的、冰涼的能量波動?
林野看著那仿佛怪獸喉嚨的入口,心裡有點發毛:“老吳…這…這確定不是通往地心或者…哪位上古大能茅坑的捷徑?”他貧嘴的毛病在生死關頭依然頑強。
“少廢話!想活命就鑽!”吳老瘸沒好氣地低吼,率先側身,以一種極其彆扭、仿佛被門夾過的螃蟹姿勢,擠進了裂縫,隻留下半個屁股在外麵扭動,畫麵一度十分哲學。
林野:“……”他深吸一口氣然後被灰塵嗆得直咳嗽),背著熟睡昏迷)的小芸,學著老吳的樣子,艱難地把自己往裂縫裡塞。堅硬的岩壁摩擦著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嘴裡不停地“嘶哈嘶哈”倒吸冷氣,心裡瘋狂吐槽:“這…這絕對是史上最憋屈的穿越者逃生方式!沒有之一!係統!記下來!投訴!差評!用戶體驗負分滾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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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林野的腳後跟也消失在裂縫中的瞬間,他們來時的礦道深處,隱約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和火把晃動的光芒,還有黑鱗衛驚魂未定的叫嚷:
“這邊!有血跡!”
“小心!那妖人邪法厲害!彆落單!”
“快!他們跑不遠!”
聲音被厚重的岩壁阻隔,變得模糊不清。林野三人擠在狹窄、壓抑、彌漫著陳年灰塵和奇異冰涼氣息的裂縫中,大氣不敢出。黑暗中,隻有三人粗重、壓抑的喘息聲,以及林野頭頂,那七個黯淡無光、但依舊頑強旋轉著的“虛偽的讚美者”金字,像七個小小的、沉默的、嘲諷的燈泡,映照著他們狼狽不堪的身影。
礦洞核心區,守衛森嚴的“黑鱗衛駐所”議事廳。
這裡的氣氛,比礦道深處的廢棄區還要壓抑百倍。厚重的黑鐵木大門緊閉,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卻關不住廳內彌漫的恐慌、憤怒和甩鍋的焦灼氣息。牆壁上鑲嵌著幾顆碩大的劣質照明螢石,散發出慘綠慘綠的光芒,將每個人的臉都照得如同剛從墳裡爬出來的僵屍。
主位上,坐著一個肥頭大耳、穿著錦緞袍子卻勒得肚腩像要炸開的胖子——王管事。他是礦主的心腹,貪婪、怕死、更怕擔責任。此刻,他油光滿麵的臉上布滿了汗珠,小眼睛滴溜溜亂轉,手指神經質地敲擊著桌麵,發出“篤篤篤”的噪音,像在給這場甩鍋大會打節拍。
下首坐著黑鱗衛的統領——趙鐵山。一個麵容冷硬如鐵、眼神銳利如鷹隼的中年漢子。他緊抿著嘴唇,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手按在腰間佩刀的刀柄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手下最精銳的一個小隊,包括小隊長張疤臉刀疤小頭目),在抓捕一個剛覺醒的礦奴時,近乎全軍覆沒,還死得如此離奇詭異!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廳中央,站著三個僥幸逃回來的黑鱗衛。他們盔甲破損,身上沾滿泥汙和…不明汙漬某位失禁仁兄的貢獻),臉上驚魂未定,眼神躲閃,像三隻被嚇破膽的鵪鶉。
“說!給老子一字不落地說清楚!”王管事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跳了起來,茶水濺了他一手,“張疤臉是怎麼死的?!那妖人林野到底用了什麼妖法?!你們這麼多人,連一個剛覺醒的礦奴都拿不下?!飯桶!一群飯桶!”
三個黑鱗衛嚇得一哆嗦。其中一個看起來稍微鎮定點的褲襠相對乾燥的)咽了口唾沫,顫聲開口:“回…回管事大人,統領大人!那…那林野,他不是人!他是邪魔!真正的邪魔啊!”
他開始了繪聲繪色添油加醋)的表演:
“我們…我們眼看就要把那妖人剁成肉醬了!他癱在牆角,手都廢了,跟個破麻袋似的!可…可就在這時候!”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他突然仰天怒吼,罵賊老天!罵…罵什麼‘係統’!那聲音,跟厲鬼索命似的!然後…然後他頭頂那七個發光的金字…‘虛偽的讚美者’!您知道的!就炸了!”
“炸了?”趙鐵山眉頭緊鎖,聲音冰冷。
“對!炸了!炸成碎片!”士兵手舞足蹈,表情極其誇張,“然後…然後那些碎片…呼啦啦!就變成了…變成了一個巨大無比!血紅血紅的!還在扭來扭去的鬼畫符!那符…看一眼就頭暈!還發出…發出那種…像一萬隻貓在撓鐵鍋、一萬隻耗子在啃骨頭、還他媽夾雜著鬼笑的怪聲!我…我當場就感覺腦袋要裂開!褲襠…呃…那個…有點不受控製…”他尷尬地夾了夾腿。
另一個士兵立刻補充,聲淚俱下:“就是那個符!是那個血符!它…它發著紅光!照得整個礦洞跟血海地獄似的!張隊長…張隊長他離得最近!他…他看了一眼那符…就瘋了!真的瘋了!”他模仿著刀疤小頭目當時的動作,“他嗷嗷叫著,說看到什麼‘吾主’!然後就跟條瘋狗似的!見人就咬!見人就打!老李的耳朵!被他一口就咬下來了!那血…滋得老高!他還騎在老錢身上,拳頭跟不要錢似的往下砸!嘴裡還喊著‘奧利給’!‘歐拉歐拉’!我們…我們攔不住啊!他力氣變得賊大!盾牌都給他抓出坑了!”
第三個士兵失禁兄)帶著劫後餘生的哭腔總結:“最後…最後張隊長他…他撿起刀!反手!噗嗤!就…就捅進了自己心窩子!還…還說什麼‘為了吾主的榮光’!臉上還…還他媽在笑!太邪門了!太可怕了!那林野…他…他就是個災星!是召喚邪魔的媒介!管事大人!統領大人!您可得為我們做主啊!”
議事廳內一片死寂。隻有三個士兵粗重的喘息和壓抑的啜泣聲。
王管事聽得臉都綠了,小眼睛瞪得溜圓,肥肉一顫一顫:“血…血符?召喚邪魔?張疤臉發瘋自戮?還…還奧利給?歐拉歐拉?這他媽都是什麼跟什麼?!”他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但三個手下那發自靈魂的恐懼又不似作偽。
趙鐵山麵沉似水,他更關注的是損失和影響。一個小隊長,七個精銳黑鱗衛包括被隊長乾掉的),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折在一個礦奴手裡?這消息傳出去,他這個統領的臉往哪擱?礦主那裡怎麼交代?靈脈異動、趙大失蹤的鍋還沒甩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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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王管事猛地站起來,肚子上的肥肉劇烈晃動,他必須立刻給這件事定性!“一派胡言!什麼邪魔外道!什麼召喚鬼畫符!我看你們是被嚇破了膽,產生了幻覺!”
他肥胖的手指用力戳著空氣,唾沫橫飛,開始了精彩的甩鍋表演:
“分明是那林野!這個來曆不明的奸細!他不知從何處修煉了極其陰毒、惑人心智的魔功!走火入魔之下,引動了這廢棄礦區積年累月的陰煞怨氣!才形成了那等邪祟幻象!”
他越說越順,仿佛自己都信了:“張疤臉隊長!定是心智不夠堅定,被那幻象迷惑,加上魔功侵蝕,才導致神誌癲狂,做出了…呃…自絕的憾事!至於你們看到的那些…什麼血符、怪叫、發瘋咬人…都是那魔功製造的幻象!是假的!目的是擾亂軍心!製造恐慌!”
他環視一周,眼神凶狠地掃過三個士兵和趙鐵山:“真相隻有一個!那就是林野修煉魔功,殘害同僚,製造礦難隱患!他是礦區的毒瘤!是必須鏟除的邪魔奸細!”
一個坐在角落、戴著單片眼鏡、看起來有點書卷氣的管事負責記錄歸檔的),弱弱地舉手:“王…王管事…那…那發光大字‘虛偽的讚美者’…也是魔功幻象?這…這幻象也太持久了吧?礦上好多人都見過…”
王管事被噎了一下,隨即惱羞成怒,抓起桌上的茶杯就砸了過去沒砸中):“蠢貨!那定是魔功的偽裝!用來迷惑我等!或者…或者就是邪魔給他的封號!彰顯其虛偽邪惡的本質!總之!一切異常!靈脈異動!趙大失蹤!張隊長慘死!都是這林野修煉魔功所致!他是萬惡之源!聽懂了嗎?!”
他喘著粗氣,一錘定音:“立刻!發布最高規格通緝令!懸賞翻三倍!不!翻五倍!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通緝令上給老子寫清楚:林野,修煉上古魔功,性情凶殘狡詐,擅長精神蠱惑,頭頂能現邪異血符,極度危險!任何人發現其蹤跡,立即上報!隱瞞不報者,同罪論處!”
他看向趙鐵山,語氣帶著不容置疑:“趙統領!追捕此獠,就交給你們黑鱗衛了!務必洗刷恥辱!否則…哼!”未儘之意,充滿了威脅。
趙鐵山臉色鐵青,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他知道這是王管事在甩鍋,把管理失察、追捕不力的責任全推給一個“魔功邪修”。但他無法反駁,這確實是目前最“合理”、最能安撫上麵、也最能挽回黑鱗衛顏麵雖然很憋屈)的說法。他冷冷地抱拳:“屬下…遵命!”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甩鍋大會圓滿結束。一份充滿了臆測、汙蔑和官僚智慧的官方定性,新鮮出爐。林野的頭上,除了那七個“虛偽的讚美者”金字,又牢牢扣上了一頂沉甸甸、血淋淋的“邪魔奸細”大帽!
“邪魔奸細林野修煉魔功,殘殺黑鱗衛張隊長及七名精銳,手段極其凶殘詭異,現全礦通緝!提供線索者重賞!窩藏者同罪!”
王管事那帶著顫音興奮?恐懼?)的宣告,通過礦區特有的、由某種共鳴礦石製成的簡陋“廣播喇叭”幾個大鐵片),在錯綜複雜的礦道網絡裡反複回蕩。聲音在幽深的洞穴中碰撞、扭曲,顯得更加陰森恐怖。
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間在麻木絕望的礦奴群體中激起了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