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籙課的學堂,坐落在一處清幽得能聽見竹葉打哈欠的竹林小院。翠竹環繞,綠意盎然,風一過,沙沙聲如同天籟低吟,本該是洗滌靈魂、靜心悟道的絕佳所在。然而此刻,學堂內的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比礦洞深處三百年不見天日的花崗岩還要沉。數十名外門弟子如同泥塑木雕般正襟危坐,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空氣中彌漫的那股混合著淡雅檀香、濃鬱朱砂礦物味以及……濃厚得化不開的“考試掛科”前兆的絕望氣息。
講台上,秦長老鶴發童顏主要是頭發胡子白),長須飄飄,頗有幾分仙風道骨——如果忽略他那雙銳利得能穿透靈魂、此刻正如同探照燈般掃視全場的鷹眼。他手中捏著一支通體瑩潤、仿佛自帶柔光的白玉符筆,筆尖一點靈光流轉,隨著他沉穩如磐石、韻律似清泉的聲音緩緩移動:
“清心符,符道之基石,亦是心性之明鏡!筆走龍蛇,意在寧靜,心無旁騖,一氣嗬成!”秦長老手腕輕抖,筆尖在虛空中劃過一道優美而玄奧的軌跡,留下淡淡的、如同星屑般的靈光殘影,“觀此符文,如清泉濯心,似微風拂柳,其神髓,唯在一個‘靜’字!引天地一縷清靈,滌蕩萬般塵囂,歸於本真。下筆需穩如泰山,轉折需圓融如意,靈力灌注需如春蠶吐絲,均勻綿長,切忌心浮氣躁,切忌……”
秦長老的聲音如同自帶催眠效果的山澗清泉,試圖將這群菜鳥引入玄妙的符道意境。可惜,在林野這匹脫韁的野馬耳朵裡,這聲音很快就變成了“嗡嗡嗡”的背景噪音,遙遠得像隔了十萬八千裡。他的獨眼死死釘在麵前那張空白的、仿佛在嘲笑他的明黃色符紙上,眼神從最初的“我是誰我在哪”,迅速滑向“這玩意兒是啥天書”的崩潰深淵。
‘龍蛇?寧靜?一氣嗬成?’林野內心的小人正在瘋狂上演全武行,對著無形的牆壁拳打腳踢,‘這鬼畫符比礦洞底下老李頭喝醉後畫的藏寶圖還抽象一萬倍!龍在哪?蛇在哪?這歪歪扭扭的,確定不是哪個喝多了的蚯蚓在泥地裡撒潑打滾留下的痕跡?寧靜?老子看著這玩意兒,血壓都快衝破天靈蓋了好嗎!’
眼瞅著周圍同門,有的閉目凝神,仿佛在溝通天地大道;有的眉頭緊鎖,手指在桌麵上比劃得快要冒火星;更有幾個天賦異稟的,已經蘸了朱砂,小心翼翼地開始描摹,筆尖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但好歹有個符的樣子……林野心頭一股邪火“噌”地就上來了。他一咬牙,一跺腳在心裡完成了一套完整的助跑起跳動作),悲憤地怒吼無聲版):‘管他姥姥的!畫符不就是塗鴉嘛!小爺我當年在村口土地廟牆上畫的鎮邪神獸雖然被村長舉著掃帚追殺了半個時辰),那才叫靈魂藝術!’
隻見林野猛地抓起桌上那支價值三個貢獻點的普通狼毫符筆,那架勢不像握筆,倒像拎起了一把準備開山裂石的宣花大斧!他惡狠狠地、帶著一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氣勢,將筆尖狠狠懟進朱砂碟裡,蘸了滿滿當當、幾乎要滴落下來的一大坨!筆尖不堪重負地向下彎折,發出無聲的哀鳴。
他深吸一口氣吸進了一鼻腔混合著檀香、汗味和朱砂粉塵的“符道精華”),氣沉丹田丹田裡那混沌氣旋象征性地、懶洋洋地轉了小半圈),然後,下筆如瘋魔!
“唰啦——!”
那根本不是在畫符!那是在劈砍!在犁地!在發泄心中對抽象藝術的一切憤懣!一道狂野不羈、粗獷豪邁、仿佛融合了醉漢雪地蹦迪、頑童燒火棍塗鴉、以及癲癇患者心電圖全部精華的扭曲線條,帶著一股子“老子看不懂但老子就是要畫給你看”的悲壯氣勢,如同隕石天降般,狠狠地“砸”在了那張脆弱的黃符紙上!
與其說那是一道符文的起筆,不如說是飽含著林野靈魂深處“反叛與混亂”精神內核的抽象派傑作!線條粗得能當麻繩使,轉折處棱角分明得能當暗器用,整體走勢如同被一百隻貓抓過的毛線團,充滿了驚世駭俗的狂放不羈感!
坐在林野旁邊,一個圓臉小胖子弟子,正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描摹著秦長老演示的軌跡,筆尖抖得如同秋風中的最後一片枯葉。他無意間眼角餘光掃到了林野的“曠世巨作”,小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鴨蛋,下巴“哢噠”一聲差點脫臼砸在桌麵上。他顫抖著手指,指向林野的符紙,聲音帶著哭腔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林…林師兄?!您…您這畫的…莫非是…是上古凶獸‘混沌’遺落的本命神紋?!這…這混沌初開、道法自然的磅礴氣勢…嘶…!”小胖子的眼神裡,居然詭異地閃爍起一絲不明覺厲的敬畏之光?
林野老臉一紅雖然臉皮厚如城牆拐角),梗著脖子,試圖強行挽尊:“咳咳!什麼凶獸!這叫…叫‘狂草清心符’!懂不懂藝術?要的就是這股子不拘一格、打破常規的磅礴氣勢!看著就讓人…嗯…心潮澎湃!雜念頓消!懂?”他越說聲音越小,底氣越不足,最後那個“懂”字幾乎成了蚊子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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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沉寂的係統界麵邊緣,一道極其細微、如同頂級瓷器被鐵錘輕吻後產生的暗紅色裂紋,一閃而逝,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仿佛連這莫得感情、鐵石心腸的係統,都被林野這驚天地泣鬼神的“靈魂藝術”創作,辣得核心代碼都差點當場崩盤死機。
林野低頭,端詳著自己這幅充滿了後現代解構主義、野獸派狂野風、外加抽象表現主義精髓的“狂草清心符”,越看越覺得……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雖然醜得驚心動魄,但醜得很有特色嘛!說不定歪打正著,真能起到“以毒攻毒”、“醜到極致便是清”的奇效呢?畢竟,看到這麼醜的符,誰還能有雜念?光顧著震驚了!
他剛想安慰自己“醜符也是符,能冒煙就是好符”,準備把這“曠世傑作”偷偷卷吧卷吧塞進懷裡,假裝無事發生時——
【滴!】
那冰冷的、帶著點金屬摩擦生鏽質感的聲音,如同閻王爺的催命符般,毫無征兆地在他腦海深處炸響!
【檢測到宿主符籙繪製成果存在巨大的、不可忽視的、令人發指且嚴重違背基本符道美學與功能性原理的缺陷!嚴重偏離‘清心符’核心奧義‘靜’之本質!觸發緊急修正任務:精益求精,追求完美!】
【任務要求:立刻!馬上!原地重畫當前清心符!直至繪製成果達到係統最低審美標準誤差率低於5)及靈力運轉流暢標準無滯澀、無爆燃傾向)!限時:一炷香計時開始)。】
【獎勵:【朱砂一小盒】品質:劣質,易結塊,易掉色,附贈可當暗器使用的劣質研磨石一塊)。】
【懲罰:手部神經末梢靈敏度降低50效果:手抖如帕金森晚期,持筷困難,夾菜如大海撈針,寫字如蚯蚓酒後亂爬),持續一日。倒計時:59…58…57…】
林野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嗖”地直衝天靈蓋,眼前一黑,耳邊仿佛響起了喪鐘齊鳴!腳邊的廢紙堆瞬間變成了他的墳墓邊緣。
“精益求精?!追求完美?!”他在內心發出了堪比殺豬般的淒厲尖叫,“係統你睜眼瞎啊?!選擇性白內障嗎?!這玩意兒再‘精’下去,怕是要直接溝通九幽召喚魔神了!手抖50?!那我還怎麼吃飯?怎麼挖礦?怎麼…怎麼撓癢癢摳鼻屎?!你這是要讓我提前體驗生活不能自理的晚年淒慘生活啊!”他看著腦海中那鮮紅的、如同滴血般不斷跳動的倒計時數字,感覺每一秒都是淩遲。
悲憤!屈辱!但更多的是對“生活不能自理”的深切恐懼!這比挨頓揍還可怕!
“算你狠!係統大爺!我畫!我往死裡畫!畫到你老人家滿意為止!”林野雙眼赤紅氣的+急的),悲憤地再次提起那支飽經摧殘、筆尖已經有點開叉的狼毫筆,蘸上朱砂動作太大,濺出幾滴在桌上,如同他心頭的血淚),開始了他的“狂暴修改”地獄馬拉鬆。
他進入了某種“人符合一”的瘋魔狀態:
第一張:“線條太粗了!像個傻大個!重來!”他試圖畫細,結果手腕一哆嗦,線條歪歪扭扭如同羊癲瘋發作的蚯蚓。怒揉!黃符紙瞬間變成皺巴巴的廢紙團,精準投入腳邊“墳墓”。
第二張:“這個拐彎!跟被門夾了似的!不夠圓潤!要像秦長老那樣…絲滑!”他努力模仿,結果轉折處用力過猛,畫成了一個尖銳的、能輕易戳破符紙的三角形。“嘶啦!”一聲刺耳脆響,符紙被他憤怒撕成兩半,加入“墳墓”大家庭。
第三張:“這裡!朱砂點歪了!像個蒼蠅屎!強迫症不能忍!”他試圖用筆尖補救那個微小的瑕疵,結果越描越黑,變成了一坨不規則的紅斑,仿佛符紙長了顆醜陋的青春痘。搓爛!符紙破了洞,宣告陣亡。
第四張:“靈力!靈力灌注不均勻!這裡濃那裡淡!”他小心翼翼地調動著丹田裡那桀驁不馴的混沌靈力,試圖讓它像溫順的小溪般流淌。結果靈力這頭脫韁的野狗根本不聽使喚,在筆尖“嗷嗚”一聲亂竄。“噗!”一聲輕響,符紙承受不住這狂躁的能量,驕傲地自燃了一個小角,冒起一縷倔強的青煙。林野手忙腳亂地拍滅,留下一個焦黑的窟窿和嫋嫋餘煙。廢紙+1。
第五張、第六張……廢紙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他腳邊堆積,很快形成了一座頗具規模、散發著失敗者怨念的小山丘。他額頭上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跳,汗水混合著之前礦洞沾染的灰塵流下,在臉上衝出幾道滑稽的、如同地圖等高線般的泥溝壑。煩躁!極度的煩躁!如同有一萬隻螞蟻在心尖上開趴體!他越是著急,體內的混沌靈力就越是蠢蠢欲動,如同感受到主人暴躁情緒的哈士奇,興奮得直轉圈。
不知不覺間,一絲絲煩躁的、不受控製的混沌靈力,如同漏網的泥鰍,順著他的手臂經脈,悄然溜達,注入到了那支被他蹂躪得快要散架的狼毫筆筆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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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了第七張也可能是第八張,他已經被失敗整得神誌不清了)。
此時的林野,精神高度緊張,布滿血絲的獨眼死死盯著符紙,仿佛那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手臂因為持續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如同風中殘燭。筆下的符文,在經曆了無數次“修改”後,早已麵目全非,比最初的“狂草”更加狂野、更加抽象、更加充滿了“老子跟你拚了”的怨念!扭曲的線條如同發狂的毒蛇般糾纏在一起,朱砂濃淡不一,像打翻的調色盤潑灑在戰場上。與其說是清心符,不如說是某個試圖召喚深淵邪神、看一眼就會掉san值的禁忌符文,散發著濃濃的不祥氣息。
那縷悄然注入的混沌靈力,在這混亂不堪、毫無靈力通道邏輯可言的符文線條迷宮裡,如同闖進了死胡同的蠻牛,左衝右突,橫衝直撞,找不到宣泄口!狂暴的能量在小小符紙的方寸之地內不斷堆積、衝突、劇烈摩擦……溫度如同坐了火箭般急劇飆升!
災難的火種,在無聲的絕望中悄然點燃。
“嗤……”
符紙的邊緣,極其突兀地、極其詭異地冒起了一縷細小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白色煙霧。很細,很淡,在檀香嫋嫋的學堂裡,如同幽靈般不起眼。
正全神貫注跟筆下那幅“妖符”進行殊死搏鬥的林野,被這縷白煙吸引了注意力。他停下筆筆尖還滴著粘稠的、如同血液般的朱砂),下意識地、如同好奇寶寶般湊近了些,布滿汗珠和泥痕的鼻尖幾乎要碰到那冒煙的符紙邊緣,獨眼裡充滿了困惑和……一絲荒謬的期待?
“嗯?”他發出一聲疑惑的鼻音,“冒煙了?加熱效果?難道…難道小爺我誤打誤撞,突破了符道桎梏,發明了劃時代的新型暖寶寶符?還是…野外燒烤專用引火符?”一個極其不靠譜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他混沌的腦海。為了看得更清楚那縷煙的源頭,他鬼使神差地、下意識地撅起嘴,對著那縷倔強的白煙,輕輕地、帶著點科研探索精神地——吹了一口氣!
這一口氣,如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點燃炸藥桶的最後一點火星!不,是點燃了核彈的引信!
“轟——!”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符紙太小),但效果同樣震撼人心!那整張飽含著林野無邊怨念、狂暴混沌靈力、以及抽象派靈魂精華的黃符紙,瞬間化作一團人頭大小的、熾熱明亮的橘紅色火球!火焰“騰”地一下猛烈升騰跳躍,散發出灼人肌膚的熱浪,將周圍的光線都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