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山洞深處,水滴從倒懸的鐘乳石尖端墜落,砸在下方淺淺的水窪裡,發出單調而固執的“嘀嗒”聲。空氣裡彌漫著一股令人皺眉的混合氣息——泥土的腥氣、岩石的冰冷,頑固地盤踞其中、無論如何搓洗都陰魂不散的“絕望芬芳proax”餘韻,以及林野身上那層仿佛滲入果凍本源的、洗刷不儘的灰敗“包漿”味。這幾種味道在相對封閉的空間裡纏綿交織,形成了一種堪稱“生化雞尾酒”的獨特氛圍。
林野姑且稱之為林野)靠著一麵滲著水漬的冰冷岩壁,緩緩地、艱難地抬起自己那條翠綠中透著可疑灰黑色的“手臂”。那手臂脫離了溪水的衝刷,此刻更像一截剛從淤泥裡撈出來的、嚴重變質的涼粉條,軟塌塌地垂著,末端的手指如果能稱之為手指的話)無力地蜷縮著,隨著他微弱的動作,整條手臂在半空中顫巍巍地晃蕩,邊緣還拉出幾縷粘稠的、藕斷絲連般的絲線。
“咕嘰……”一聲輕微而沉悶的聲響從他身體內部傳來,那是他試圖用意念“握緊拳頭”時,內部結構徒勞擠壓所發出的悲鳴。那團果凍狀的“拳頭”非但沒能硬起來,反而在壓力下詭異地塌陷變形,像一個被頑童捏扁的橡皮泥球。
一股難以言喻的憋屈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林野那粘稠混沌的意念核心。他“眼前”不受控製地閃過雜物塔內趙鐵山那張因暴怒而扭曲的鍋底臉,閃過尋蹤獒猩紅殘忍的眼珠,閃過自己如同喪家之犬般裹挾著七彩毒雲、狼狽不堪地從狗洞中擠出去的畫麵……最後,定格在溪水中,那個係統金光閃閃、環繞著七彩毒雲成就框裡的稱號:【人形自走·生化終焉兵器】。
“果凍精……”這三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意念上。
“桀桀桀……”一陣無聲卻尖銳刺骨的意念波動,猛地在他識海深處炸開,攪動著那片永恒彌漫的灰色霧氣。霧氣翻湧間,一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晰凝實的黑影輪廓浮現出來,邊緣扭曲波動,散發出純粹的惡意與嘲諷。那正是蟄伏的混沌毛線球精——他的心魔。
“看看你這副尊容,林野?”心魔的意念如同淬了毒的冰針,精準地紮向他最痛的地方,“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一塊行走的、散發餿味的過期點心!人形自走生化終焉兵器?嘖嘖嘖,係統可真會給你臉上貼金啊!依我看,叫‘人形自走垃圾堆’或者‘混沌臭豆腐精’更貼切!連條狗都打不過,要靠放毒氣、放屁才能逃命的‘兵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意念的嘲諷如同實質的鞭子,狠狠抽打著林野。他意念中翻騰起屈辱的怒火:“閉…嘴…”
“閉嘴?”心魔的意念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誇張的、戲劇化的驚訝,“哎呀呀,我們的‘終焉兵器’生氣啦?怎麼,被戳中痛處了?認清現實吧!你這灘軟趴趴的果凍,天生就是混沌無序的造物!磐石功?不動如山?那是給有骨頭、有脊梁的生靈準備的!你?連個形狀都維持不住!放棄吧,擁抱這柔軟的混沌!或者……”
心魔的意念驟然壓低,充滿了蠱惑的粘稠感,如同惡魔在耳邊低語:“…接受我的力量?我能讓你真正‘硬’起來,林野。不是那種可笑的、徒有其表的石頭殼子,而是源自混沌核心的、毀滅性的堅不可摧!想想看,再也不用像灘爛泥一樣任人宰割!再也不用靠放毒氣苟且偷生!真正的力量,就在你丹田,唾手可得……”
“滾!”林野的意念如同瀕臨爆發的火山,猛地咆哮起來,將那蠱惑的低語狠狠震開。心魔的力量?那代價他心知肚明,無異於引燃自身的毀滅!
“老子…不…信…邪!”一股近乎偏執的怒火徹底點燃了林野的意念。他猛地用意念驅動身體,那灘軟泥艱難地、搖搖晃晃地從冰冷的岩壁邊“站”了起來——如果那種下半身拖在地上、上半身勉強維持一個向上凸起的姿態也能稱之為“站”的話。
他“目光”意念焦點)死死鎖定山洞中央那片被他勉強清理出來的、相對平整的空地。地麵還殘留著碎石和濕痕,權當是他的“練功房”。
“磐…石…功!”林野的意念發出無聲的呐喊,如同麵對千軍萬馬的將軍在擂響戰鼓。他開始瘋狂催動記憶中那篇錘煉肉身、追求不動如山境界的基礎法訣。意念高度凝聚,試圖在果凍核心深處點燃那屬於磐石的意誌:堅硬!穩固!不動不搖!萬古長存!
嗡……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的土黃色光芒,如同初春地表下頑強鑽出的嫩芽,艱難地在他翠綠灰敗的果凍體表浮現出來。光芒所及之處,果凍的形態似乎真的開始發生一絲變化,表麵細微的漣漪被強行撫平,透出一種沉甸甸的、類似岩石的啞光質感。
“有…戲!”林野意念一振,仿佛看到了曙光。
然而,這縷磐石之光,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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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體內深處,那些構成他果凍本質的、遮天符pro殘餘的力量混合著龐大的血氣,瞬間被徹底激怒!它們本就是混沌無序、流動不定的象征,豈容這“不動如山”的異端意誌來鳩占鵲巢?
轟——!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林野體內猛烈炸開!那剛剛浮現的土黃色光芒如同風中殘燭,瞬間劇烈搖曳、明滅不定!更為詭異的是,林野的身體開始以一種極其驚悚的方式分裂對抗!
以意念核心為分水嶺,他的右半邊身體在磐石意誌的加持下,顏色迅速加深,向著灰白色轉變,表麵開始凝結出粗糙的、類似花崗岩的紋理,棱角變得分明、堅硬!而左半邊身體,卻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凝膠,劇烈地沸騰、軟化!翠綠灰敗的顏色更加粘稠渾濁,q彈的特性被放大到了極致,甚至像融化的蠟油般開始向下流淌、拉絲!
“呃啊!”林野的意念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他感覺自己被無形的巨力活生生撕成了兩半!一半是冰冷沉重的石頭,一半是滾燙滑膩的爛泥!
“桀桀桀!精彩!太精彩了!”心魔在識海中爆發出震耳欲聾意念層麵)的狂笑,那凝實的黑影因為劇烈的“笑”而瘋狂扭曲波動,如同一個癲狂的舞者,“快看呐!半石半泥!石泥混合體!林野,你真是開創了修真界前所未有的新形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混沌與秩序的完美對立統一!桀桀桀!”
林野哪裡還有心思理會心魔的嘲諷。他驚恐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那隻石化的右手,沉重、堅硬、五指僵硬地張開,如同石匠鑿出的粗糙石雕。他試圖用意念控製它握緊,結果隻有指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摩擦聲,紋絲不動。
而那隻q彈的左手,則像一團被頑童過度拉扯的口香糖,軟綿綿、滑膩膩地垂著。他同樣試圖“握拳”,意念剛動,那左手就像被戳破的水氣球,“噗”地一聲,整隻“手”瞬間塌陷、變形,被他自己的意念捏成了一團扭曲的、不斷流淌的綠色漿糊!
“混…蛋!”林野又羞又怒,意念驅動雙腿,試圖紮一個最基礎的磐石馬步,穩住這失控的局麵。
結果更災難了!石化的右腿猛地向下一沉!堅硬的腳掌已經失去了腳趾的細節,更像一塊石墩)帶著千鈞之力,“咚”地一聲悶響,深深陷入潮濕的地麵,碎石飛濺,穩穩紮根!而那條q彈的左腿,卻如同被強力彈簧取代,在接觸地麵的瞬間,非但沒能提供支撐,反而被自身的重量和石腿下沉的反作用力猛地壓縮、蓄能!
接著——“嘣!”一聲清晰的、如同皮筋彈射的聲音響起!
那條q彈的左腿如同被壓到極限的彈簧,猛地向上反彈!巨大的彈力帶著林野那半邊石化、半邊軟泥的、極其不協調的身體,像被一隻無形巨腳狠狠踹中了屁股,整個人瞬間失去了所有平衡!
“嗚哇——!”林野隻感覺天旋地轉!他那沉重的石半身像個巨大的秤砣,拖拽著輕飄飄、亂甩的q彈半身,如同一個被頑童胡亂拚湊的破布娃娃,打著旋兒朝旁邊一塊凸起的岩壁狠狠砸了過去!
“轟隆!!!”碎石如雨點般簌簌落下!堅硬的岩壁上,清晰地出現了一個扭曲的人形凹坑,坑的邊緣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坑的中心部位還粘著一些灰白色的石屑和幾縷拉絲的翠綠色粘稠物質。
林野像一幅被胡亂拍在牆上的抽象畫,整個人都“貼”在了岩壁上。石化的半邊身體嵌在石頭裡,q彈的半邊身體則像融化的冰淇淋,沿著岩壁緩緩向下流淌、拉絲……
“師…師父?!”一直縮在洞口附近、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用爪子捂著鼻子的嘯月,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和師父的“壁畫”形態驚得猛地跳了起來,金黃的狼眼瞪得溜圓,下巴差點砸到地上,“您…您這練的…是什麼神功?壁虎遊牆功…的終極奧義…貼牆式?”
心魔的狂笑意念幾乎要衝破識海的束縛:“桀桀桀!壁虎?不不不!這分明是‘混沌果凍撞牆神功’!林野,你真是個天才!無師自通!前無古人!快,再來一次!讓為師開開眼!桀桀桀!”
“閉…嘴!”林野的意念在劇痛和眩暈中咆哮,粘稠的“臉”上充滿了惱羞成怒的深綠色紋路。他艱難地用意念將自己從岩壁上“撕”下來,q彈的部分“噗嘰”一聲掉在地上,石化的部分則沉重地砸落,濺起一片泥水。
“老子…不…信!”屈辱和心魔的嘲諷如同滾油澆在烈火上。林野徹底紅了眼意念層麵),那點屬於磐石功的微弱土黃色光芒再次亮起,這一次,他不再有任何保留,丹田內那點可憐的靈力如同開閘的洪水,被他瘋狂地抽取、壓榨,毫無保留地注入到磐石功的運轉法門之中!
“給…老…子…硬!”一聲無聲的咆哮在他意念核心炸響!
轟——!這一次,土黃色的光芒不再是微弱的嫩芽,而是如同爆發的山洪,瞬間席卷了林野全身!那光芒熾烈、霸道,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碾壓意誌!翠綠灰敗的果凍本質在這股沛然莫禦的力量衝擊下,如同烈日下的積雪,發出“嗤嗤”的哀鳴,被強行壓縮、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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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嚓!哢嚓!哢嚓!令人牙酸的凝結聲密集響起,如同無數塊寒冰在急速凍結!
林野那灘軟泥般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覆蓋上一層厚重、粗糙、毫無生氣的灰白色石殼!石殼迅速蔓延、增厚,覆蓋了他的“四肢”、“軀乾”,最後連他那勉強能稱之為“頭部”的凸起也被徹底包裹!棱角在石殼表麵粗獷地形成,雖然細節模糊,但一個大致的人形輪廓在短短數息內被強行塑造了出來!
林野,化作了一尊近兩人高的、粗糙笨重的石像!沉重的岩石質感取代了q彈,冰冷的死寂取代了流動的生機。他僵硬地立在原地,保持著最後那一刻雙臂微張、重心不穩的姿勢,像一尊剛剛出土的、飽經風霜的遠古蠻族雕像。磐石功的土黃色靈光在石殼內部如同血管般隱隱流動,帶來一種沉重如山的壓迫感。
山洞內陷入一片死寂。隻有水滴落下的“嘀嗒”聲,以及嘯月倒抽冷氣時發出的“嘶——”聲。
“師…師父?”嘯月試探著,小心翼翼地往前湊了一步,巨大的狼爪在冰冷的岩石地麵上摩擦出輕微的聲響。它金黃的狼眼死死盯著那尊粗糙的石像,充滿了難以置信,“您…您真變石頭了?這功法…這麼頂?”
心魔的意念也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噎住了,識海中那狂笑的波動停滯了片刻。但旋即,更加陰冷、更加惡毒的意念如同毒蛇吐信般彌漫開來:“硬?強行催穀,透支靈力,換來的不過是一具徒有其表的石頭棺材!脆弱的平衡,一觸即潰!林野,你這是在自掘墳墓!等著看吧,當果凍的反彈之力積蓄到頂點…桀桀桀…那畫麵,一定很美…”
仿佛是為了印證心魔的預言,石像內部,那被強行鎮壓、壓縮到極致的果凍本質,如同被壓到極限的彈簧,又如同被禁錮在高壓鍋裡的沸水,正在積蓄著毀滅性的反彈力量!
磐石功的靈力如同冰冷的枷鎖,死死壓製著內部的沸騰。但果凍的本質是流動,是混沌,是拒絕被定義的柔韌!每一次壓製,都帶來更狂暴的反抗!
“哢嚓!”一聲細微卻無比清晰的碎裂聲,如同死亡的喪鐘,驟然從石像的左腳踝關節處響起!
那是最早被石殼覆蓋、承受著全身重量的地方!一道細小的裂縫瞬間蔓延開來!
“哢…哢嚓嚓…嘭!”裂縫如同活物般急速擴張、攀爬!積蓄已久的果凍能量終於找到了宣泄口!被磐石功強行禁錮的柔韌、彈性、恢複力,在這一刻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爆發!
灰白色的石殼在左腳踝處瞬間崩碎!一塊塊碎石如同炮彈般激射而出,深深嵌入周圍的岩壁!而在那崩碎之處,一股粘稠、翠綠、充滿了驚人彈性的果凍物質,如同掙脫了束縛的史萊姆之王,猛地膨脹、噴湧而出!
這重獲自由的果凍腿部肌肉,在積蓄已久的彈性能量驅動下,如同壓縮到極限的超級彈簧,猛地向上收縮、蓄力!
然後——嘣!!!!一聲比之前響亮百倍的、如同巨弩弓弦崩斷的恐怖聲響,撕裂了山洞的死寂!
那隻完全由q彈果凍構成的左腳,帶著積蓄了全身重量、磐石功壓製之力以及果凍自身極限彈力的恐怖動能,如同攻城巨錘般,狠狠地向上方蹬踏!
轟隆!!!巨大的力量自下而上,猛烈爆發!
林野那沉重如山的石像身軀,在這股來自自身內部的、狂暴無匹的彈射之力下,瞬間脫離了地心引力的束縛!
呼——!沉重的石軀化作一顆失控的隕石,帶著沉悶的破風聲,以近乎垂直的角度,朝著山洞那布滿倒懸鐘乳石的穹頂,狠狠撞了上去!
“師父——!”嘯月的狼嚎瞬間變了調,充滿了驚恐。
心魔的意念發出尖銳的狂笑:“桀桀桀!升天啦!”
砰!!!!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巨響!
林野化身的石像如同一顆巨大的炮彈,結結實實地轟在了洞頂!撞擊點瞬間炸開一團巨大的煙塵!無數尖銳的鐘乳石如同冰雹般被震斷、碎裂,劈裡啪啦地砸落下來!堅硬的洞頂岩石被硬生生撞出一個布滿放射狀裂紋的淺坑!幾縷粘稠的翠綠色物質,如同被拍扁的昆蟲體液,粘在了撞擊坑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