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這死寂濃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漿,沉沉地壓在碎骨峽每一寸焦黑、浸透的土地上。風停了,法術的流光凝滯在空中,如同破碎的琉璃。數十萬修士,無論魔道正道,無論獠牙猙獰還是道袍染血,全都僵在原地,臉上凝固著上一刻的殺意、憤怒、恐懼……以及此刻被那毀天滅地的魔音貫耳後,純粹的、茫然無措的呆滯。
一個劍仙的飛劍,劍尖離魔修高手的眉心隻差毫厘,劍氣甚至刺破了皮膚滲出血珠,卻懸停不動。劍仙的嘴角微微抽搐,腦子裡不受控製地循環著“魔修腿…撒孜然…”那鬼畜的調調。另一邊,那曾欲劈開天地的巨斧魔修,巨大的戰斧滯留在半空,斧刃下那個閉目待死的年輕符修,此刻也茫然地睜開眼。巨斧魔修那布滿血絲的鼻孔,不受控製地翕張著,似乎在死寂的硝煙和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裡,努力捕捉一絲……幻覺般的烤肉焦香?一聲清晰的“咕嚕”吞咽口水聲,從他粗壯的喉嚨裡滾出,在這詭異的寂靜中,如同驚雷。
就連高空中那幾艘搖搖欲墜、符文閃爍的飛舟,也詭異地懸停住了,甲板上的人影僵立如木偶。
隻有那被混沌魔音蹂躪過的空氣,還在發出低沉嗡鳴的餘震,以及峭壁間反複回蕩、漸漸低弱卻如同附骨之疽的魔性殘響:
“…搞燒烤…香飄飄…”
“…配酒糟…樂逍遙…”
然而,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並未持續太久。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古老、更加純粹的狂暴意誌,仿佛從地獄最深處被強行驚醒。
轟——!!!
以高台陣眼那根倒塌大半、符文徹底熄滅的暗紫色水晶柱為中心,戰場上空,異變陡生!
彌漫在峽穀中,積累了不知多少歲月、厚重得如同鉛汞的恐怖戾氣——那些戰死者不甘的怨念、殺戮者沸騰的殺意、所有被血與火浸透的絕望——原本隻是無形無質的沉重氛圍。此刻,卻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滾油,被林野那荒誕絕倫的“燒烤神曲”徹底攪動、引爆!
呼啦啦——!無形的戾氣瘋狂旋轉、彙聚,眨眼間形成一個覆蓋小半個峽穀的巨大漩渦!這漩渦並非透明,而是呈現一種令人心悸的、粘稠的暗紅色,仿佛億萬生靈凝固的汙血被強行攪動起來!漩渦深處,傳出億萬冤魂尖嘯、金鐵交鳴、戰鼓擂動、垂死嘶吼混雜成的、足以撕裂靈魂的恐怖噪音!這聲音並非來自現實,而是直接轟擊在每一個生靈的意識深處!
天空,那剛剛被魔音撕裂的、慘淡的雲層,此刻被這戾氣漩渦的偉力硬生生扯開一道巨大的、漆黑的裂縫!裂縫邊緣,空間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露出後麵令人目眩神迷、卻又充滿無儘毀滅氣息的混沌亂流!一股蒼茫、蠻荒、帶著濃重鐵鏽與血腥氣息的磅礴威壓,如同實質的太古神山,從那裂縫中轟然傾瀉而下!
噗通!噗通!峽穀中,修為稍弱的修士,無論是魔是道,在這疊加了戾氣漩渦與洪荒威壓的雙重衝擊下,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膝蓋,再也支撐不住,成片成片地跪倒在地,臉色慘白如紙,渾身篩糠般顫抖。更有甚者,直接口噴鮮血,昏死過去。就連那些金丹期的督戰修士和魔道巨擘,也個個氣血翻騰,護體靈光劇烈搖曳,臉上血色褪儘,眼中隻剩下極致的駭然與難以置信!
“上…上古戰魂?!這…這怎麼可能!碎骨峽的戾氣…竟然喚醒了這等存在?!”一個須發皆白、道袍上繡著雲紋的正派長老,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手中的拂塵幾乎拿捏不住。
“該死!是哪個混蛋弄出的動靜!捅破天了!”一個渾身籠罩在黑霧中、隻露出兩點猩紅眸光的魔道巨擘發出氣急敗壞的嘶吼,聲音裡充滿了恐懼。
就在這天地變色的恐懼浪潮中,裂縫深處,一個龐大到令峽穀都顯得逼仄的身影,緩緩探出!
首先出現的,是一隻覆蓋著殘破、厚重暗金色甲片的巨大骨爪!那甲片布滿刀劈斧鑿的痕跡,早已失去光澤,卻散發著令人絕望的堅固氣息。骨爪猛地扒住裂縫邊緣,如同抓住實體,用力一撐!
轟隆!空間裂縫劇烈震蕩!一個難以想象的巨大頭顱,從裂縫中探了出來!
那頭顱,完全由粗大得如同宮殿梁柱般的、森白泛著金屬冷光的巨骨構成!骨骼縫隙間,燃燒著粘稠如岩漿、不斷滴落卻又永不熄滅的暗紅色血焰!兩顆巨大的眼窩中,並非空洞,而是兩團瘋狂跳躍、燃燒著的血日!純粹到極致的殺伐戰意,如同無形的億萬根鋼針,從那血日中迸射出來,狠狠刺入下方每一個生靈的識海!
“吼——!!!”一聲咆哮,終於從這白骨與血焰構成的恐怖頭顱中發出!
“戰——!!!”“戰——!!!”“戰——!!!”
這聲音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在每一個生靈的靈魂深處炸響!它帶著穿越萬古的滄桑與暴戾,帶著碾碎一切的渴望與純粹!那是為戰而生,為戰而狂,最終亦為戰而死的古老意誌的終極呐喊!比林野那魔音貫耳更直接,更蠻橫,更不容置疑!整個碎骨峽的空間,仿佛都在這咆哮聲中呻吟、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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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白骨血焰構成的巨大身軀,猛地從裂縫中掙脫出來!它身高近百丈,巍峨如山嶽降臨!由無數巨大骸骨拚接而成的軀乾,纏繞著粗大的、如同岩漿河流般的血焰鎖鏈!破碎的暗金色神甲勉強覆蓋著部分要害,甲片縫隙間血焰吞吐。它重重地落在峽穀邊緣一處相對平坦的地帶。
咚!!!大地如同鼓麵般劇烈震顫!以它落腳點為中心,無數道深不見底的巨大裂縫,如同黑色的閃電般瘋狂蔓延開去!碎石衝天而起,煙塵彌漫如怒濤!靠近的幾座風化岩峰,在這恐怖的撞擊波下,如同沙堡般轟然垮塌,激起漫天煙塵!
戰場上的修士,如同狂風中的落葉,被這純粹物理的衝擊波狠狠掀飛!慘叫聲、驚呼聲、法寶脫手墜地的叮當聲瞬間打破了死寂,卻又被那無邊的恐懼死死扼住,化為一片絕望的嗚咽。
戰魂,上古戰魂!它那燃燒著血日的巨大頭顱,緩緩轉動,掃視著下方這片渺小、混亂、充滿殺戮卻又顯得無比“新奇”的戰場。血焰跳動的眼眸,掠過那些穿著古怪對它而言)衣甲的修士,掠過那些閃爍著微光在它眼中如同螢火)的法器,掠過滿地的殘肢斷臂和焦黑的深坑……
最終,那兩輪血日的目光,如同兩座沉重無比的山嶽,轟然落在了高台陣眼之上!
落在了那個半跪在地、渾身綠油油果凍後遺症在洪荒威壓下顏色似乎更深了)、正拄著一把鏽跡斑斑短柄戰錘、勉強支撐著沒被震暈過去的渺小身影——林野身上。也落在了林野旁邊,那個對著它齜牙咧嘴、銀毛炸成刺蝟、四條腿卻抖得如同風中小草、拚命想護住林野的銀狼身上。
戰魂龐大的頭顱,極其緩慢、極其明顯地,歪了一下。
轟隆隆…它頸骨摩擦發出沉悶的巨響。
兩團跳動的血日,死死鎖定林野手中那個已經徹底報廢、扭曲猙獰如同廢鐵怪物的“喇叭proax”。這東西,是方才那攪動天地戾氣、讓它從無儘沉眠中驚醒的“戰鼓”?可這形狀…這氣息…如此“孱弱”,如此“怪異”!
血焰構成的眉頭如果那巨大的骨棱能稱之為眉頭)似乎極其困惑地“皺”了起來。
嗡——!一股極其純粹、卻又混亂不堪的精神意念,如同實質的衝擊波,瞬間跨越空間,狠狠撞入林野和嘯月那脆弱的識海!沒有語言,隻有畫麵和強烈的情緒碎片:震天的戰鼓!撕裂蒼穹的號角!遮天蔽日的箭雨!巨獸的踐踏!神魔的咆哮!刀劍劈開骨肉!熱血潑灑長空!還有那貫穿一切、燃燒一切的——對戰鬥本身最原始、最狂熱的渴望!
“戰…鼓?”一個沉悶、遲緩、如同兩塊生鏽鐵片摩擦、卻又帶著無上威嚴的靈魂之音,直接在林野和嘯月的意識裡響起,“汝…乃…司鼓者?召吾…戰…何敵?”
嘯月“嗷嗚”一聲,直接被這靈魂衝擊震得翻了個白眼,口吐白沫,四爪一蹬,直挺挺地暈死過去,身體還保持著齜牙的造型,像塊僵硬的狼皮毯子鋪在林野腳邊。
林野也不好受,腦子如同被塞進了一口洪鐘,又被巨錘狠狠敲擊,嗡嗡作響,眼前金星亂冒。那恐怖的戰意碎片衝擊著他的神經,識海深處的心魔瞬間亢奮到癲狂!
【啊啊啊——!!!古老!純粹!極致的戰意!大補!絕世大補啊!吞了它!林野!快!把這老古董的殘魂吞了!本座帶你去乾翻諸天萬界!】暗紅的裂紋在林野識海瘋狂蔓延、閃爍,發出貪婪刺耳的尖叫,如同餓鬼見了滿漢全席。
“吞你個頭!沒看這主兒一根指頭就能碾死我們一萬次嗎!”林野在識海裡對著心魔咆哮,同時死死咬住舌尖,劇痛讓他從靈魂衝擊的眩暈中勉強清醒。
他抬起頭,迎著那兩輪如同血獄深淵般的巨大眼窩。上古戰魂那純粹的戰意疑問,如同冰冷的鋼針紮在皮膚上。跑?根本無路可逃!打?純粹是嫌死得不夠快不夠碎!
千鈞一發之際,林野的目光,鬼使神差地,掃過了高台地麵上,之前他刻字時遺落的一小塊焦黑木片,上麵依稀殘留著“烤”字的半邊輪廓。
一個比之前用魔音貫耳更瘋狂、更作死、但也可能是唯一生路的念頭,如同電光石火般劈入他的腦海!
“拚了!燒烤外交2.0啟動!”
林野猛地吸了一口氣,那混合著濃重血腥、硝煙、塵土和戰魂身上散發的洪荒鐵鏽味的空氣,嗆得他肺管子生疼。他用儘全身力氣,調動起果凍身體最後那點可憐的彈力,duang地一下,居然從半跪狀態彈了起來!
他高高舉起手中那把鏽跡斑斑、沾滿泥漿和不知名組織液的短柄戰錘——但錘頭指向的,並非戰魂,而是他腰間那個同樣破爛、之前裝過“陽光彩虹小白馬”烤串的油布包!同時,他另一隻手指著腳下暈死過去的嘯月,又指了指遠處戰場上隨處可見的、那些被震碎或還算“新鮮”的修士肢體魔修居多),最後指向天空那巨大的戰魂,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混合著諂媚、豁出去和幾分神經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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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林野扯開他那破鑼嗓子嘶吼,聲音在戰魂的威壓下顯得微弱又滑稽,“您老人家誤會啦—!!!”
他一邊吼,一邊手舞足蹈地比劃,動作因為果凍化的身體和威壓而顯得僵硬又扭曲,活像個抽筋的提線木偶:“不是戰鼓!不打仗啦!時代變啦!!!”
他猛地拍打自己的油布包,又做出一個誇張無比的“翻轉燒烤”的動作:“看見沒!這個!叫燒烤!!!”
“烤肉!香噴噴!!!”他拚命吸著鼻子,仿佛空氣中真有絕世美味,“魔修大腿肉!筋道!正道腰子!嘎嘣脆!!!”
為了增強說服力,林野甚至忍著劇烈的眩暈和惡心,彎腰飛快地從旁邊一具被音波震碎了半邊身子、相對“完整”的魔修屍骸上,用逆鱗殘劍“嗤啦”一聲,極其麻利地切下了一條還算粗壯的大腿!又從一個穿著道袍、死不瞑目的修士腰間,“唰”地剜出了一對顏色深紅、泛著油光的腰子!
他像獻寶一樣,左手拎著血淋淋的大腿肉,右手舉著那對微微顫抖的腰子,對著戰魂的方向拚命搖晃,臉上那諂媚的笑容幾乎要裂到耳根:“前輩!下來整兩串?保證香掉您的……呃,骨頭!撒上孜然!滋啦冒油!!!”
整個世界,再次陷入一種詭異的凝滯。
風卷著血腥味和塵土,嗚咽著掠過峽穀。下方數十萬修士,無論是跪著的、趴著的、還是勉強站著的,全都目瞪口呆,下巴砸了一地。他們看著高台上那個渺小的綠色身影,如同看一個從十八層地獄最深處爬出來的、失心瘋的絕世逗比。
拿魔修大腿和正道腰子……請上古戰魂……吃燒烤?!
這已經不是膽大包天,這簡直是拿著閻王爺的生死簿擦屁股,嫌命太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