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紙包還熱著,肉香混著焦糊味鑽進鼻孔。方浩咬了一口,沒嚼,就那麼含著,舌尖頂了頂腮幫子,確認這玩意兒是真的能燙嘴,不是數據流編出來的幻覺。
他低頭看了看手。五指張開又合攏,指甲縫裡還嵌著點灰——現實世界的臟,就是這麼不講道理地存在。
“行了。”他把油紙往懷裡一塞,雙手捧起青銅鼎。
鼎身冰涼,邊緣有些磕碰的豁口,像極了某次被楚輕狂拿去當燒烤架時留下的傷。他默念一聲“簽到”,沒指望真出什麼好東西,純粹是職業習慣。
係統沒回應。
但鼎底浮起一縷星塵,聚成個歪歪扭扭的“八”字,閃了兩下,又散了。
方浩盯著那點微光,忽然覺得這玩意兒挺像黑焱打完架後蹲在灶台上甩尾巴的樣子——裝高深,其實剛偷吃了鼎鏽。
“找部件?”他輕聲問。
“該去了。”鼎裡傳來童聲,奶裡奶氣,卻帶著不容商量的調子,“其他八洲。”
方浩沒動。他知道這聲音不是幻聽,也不是係統ai,而是某種更老的東西,老到連自己都記不清它原本是誰。就像蒼梧子總說自己是開山祖師,結果登錄靈網後沉迷抽卡,欠了一屁股債。
他站起身,腳底踩碎了幾片焦土。玄天宗廢墟在他眼前鋪開,斷壁殘垣間,一道道六邊形光紋從地底浮出,如蛛網般蔓延。那是地脈網絡,正隨著承靈柱的覺醒緩緩蘇醒。
遠處傳來腳步聲。
一群老家夥來了。
各大宗門的長老,穿著漿洗得發硬的道袍,手裡攥著玉簡,臉上寫著“朝聖”兩個字。他們圍著地脈光網轉圈,嘖嘖稱奇,卻沒人看見他,也沒人察覺鼎裡那聲“該去了”。
“玄天宗這是通了地氣?”一個禿頂老頭掐指算了半天,差點把手指掰脫臼,“此乃大興之兆啊!”
“興是興了,可宗主呢?”另一個拄拐的眯眼掃視四周,“不會已經羽化登仙了吧?要不咱們推個代理宗主?我推薦我徒孫,他昨兒剛把《基礎符籙學》背下來了。”
方浩沒出聲,隻是往前走了一步。
他腳步不重,甚至有點懶散,像趕集回來順路拐進宗門看看。可就在他抬腳落地的瞬間,青銅鼎輕輕一震。
嗡——
地脈光網驟然收縮,所有六邊形紋路齊齊轉向他腳下,彙聚成兩個大字:玄天。
長老們集體僵住,拐杖杵地,玉簡掉落,有個年輕弟子當場就要下跪,被旁邊人一把拽住:“彆慌!可能是地脈自動顯靈!”
“顯你個頭。”方浩把鼎往石台一放,鼎口朝東,正對晨光,“我還沒死,輪不到你們選新主。”
眾人鴉雀無聲。
有人偷偷瞄那青銅鼎,越看越覺得眼熟——這不是上次宗門大比時,被楚輕狂用來烤肉的破鍋嗎?怎麼現在泛著金光了?
沒人敢問。
方浩也不解釋。他隻是站在那兒,一手搭在鼎沿,另一隻手摸了摸袖子裡的油紙包。熱氣還在,肉沒涼。
這時,陸小舟小跑過來,懷裡抱著一卷泛黃的紙,邊喘邊喊:“宗主!坊市改建計劃書改好了!您看,我把土豆靈陣加在入口處,既能防賊,又能當夜燈,墨鴉師兄說要敲三下陣眼才啟動……”
方浩接過計劃書,低頭翻了翻。
紙上畫得挺認真,土豆被畫成了橢圓帶芽的靈器模樣,旁邊標注“照明+驅邪+可食用”。墨鴉的批注龍飛鳳舞:“防手滑機製已植入,失敗概率低於三成。”
他看了很久。
然後走到火盆邊,蹲下,把紙扔了進去。
火焰騰起,映得他半邊臉發亮。陸小舟張著嘴,沒敢出聲。
“先從種田開始。”方浩說。
火光中,紙頁卷曲、焦黑,最後化作灰燼。可就在最後一角即將燃儘時,灰堆裡浮出一道細線般的輪廓——像是半把鑰匙,邊緣帶著鋸齒。
方浩沒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