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角被攥得發緊,那隻沾滿泥土的小手還沒鬆開。方浩沒動,也沒回頭,隻是把衣袖往那小手上多繞了半圈,像在係一根不會打結的繩。
亂流刮得人臉生疼,但他忽然覺得疼得有點道理。
“係統,這算不算工傷第二階段?”
【簽到已完成,無額外饋贈。】
“就知道你這時候最靠得住。”他咧了咧嘴,牙齒被亂流刮出的血珠在唇邊打轉,“下次簽到能不能要點不疼的?比如‘自動送魂’或者‘替我心疼的倒黴蛋’?”
話音未落,懷裡那半截糖葫蘆突然燙了一下。
不是幻覺。是袖角那片糖殼,在殘魂指尖的觸碰下,泛起一絲微不可察的甜香。這味道不像是糖,倒像是小時候巷口老王頭推車裡,那根五文錢一根、糖稀熬過頭、帶點焦苦味的便宜貨。
方浩低頭,看著那隻攥著自己衣袖的小手,忽然笑了。
“你還記得啊?”
他沒等回應,一口咬在舌尖,血霧噴出的瞬間,心念沉入識海。
“出來吧,老夥計。”
青銅鼎的虛影在他背後一閃而過,裂紋中溢出的金光不再外泄,反而向內收縮,凝成一點星紋閃爍的晶種——界源之種,自鼎心緩緩升起,懸於掌心,隨心跳一明一暗。
“以前你光會掉寶貝,從沒見你乾點正事。”方浩盯著那顆晶種,“今天,咱不發財了,改行當快遞。”
他將晶種按向胸口,血霧纏繞,光橋自心口延伸而出,直指最近一名殘魂。
那是個穿草鞋的小女孩,腳趾凍得發紫,懷裡還抱著半塊燒糊的紅薯。光橋觸到她的一瞬,她忽然抬頭,眼神清明了一瞬,輕聲道:“爹說,紅薯要翻麵才熟。”
方浩一愣,隨即笑出聲:“翻麵是吧?記住了。”
光橋一閃,小女孩身影淡去,像被風吹散的灰。
“送回家了。”他自言自語,“下一位。”
第二名殘魂是個背柴的少年,肩頭壓得變形,嘴裡還哼著走調的山歌。方浩照舊噴血引種,光橋再出。
“你叫啥?”他問。
少年沒回答,但方浩還是說了句:“小石頭?”
光橋亮起,少年身影消散前,嘴角動了動,像是笑了。
“蒙對了?”方浩甩了甩發麻的右手,“看來我這算命的本事,比楚輕狂那套吉時算法準。”
第三名,第四名……他不再問,隻管噴血、引種、搭橋,嘴裡念叨的全是些瞎編的名字:“阿芽”“穿紅鞋的”“偷吃供果被雷劈的”。
每送走一人,右手便多出一道晶紋,從指尖蔓延向上。起初隻是發亮,後來皮膚開始變得透明,能看見裡麵流動的微光,像被凍住的溪水。
第一百名殘魂消失時,右臂已晶化至肘部。
“行啊。”方浩甩了甩手,晶體碰撞發出清脆聲響,“再送兩百,我就能去坊市擺攤了,招牌就叫‘方氏水晶胳膊,包退包換’。”
他忽然皺眉。
記憶碎片像潮水般湧來——前世守墓人倒在血泊中,斷刀插在雪地裡;未來的玄天宗燃起大火,弟子們舉劍高呼,卻無人回應;還有那柄被雷劈碎的鏽鐵菜刀,在拍賣會上被人當成笑話。
所有畫麵,都繞不開那個“方”字烙印。
“原來不是他們困在時間裡。”他低聲說,“是這姓,把人釘在了輪回樁上。”
他抬手,將界源之種再次按入心口。
光橋接連亮起,殘魂一個接一個回歸。兩百名送走時,晶體已蔓延至肩頭,整條右臂像是用星砂雕成,輕得不像血肉。
最後一名殘魂蜷縮在亂流邊緣,像剛出生的嬰孩,手裡死死攥著那半片糖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