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奇的爪子還搭在方浩肩上,鼻息滾燙,像燒紅的鐵爐往外噴氣。那根沾著糖殼的竹簽靜靜躺在地上,簽尖的“救我”二字在殘光裡泛著暗紅,像是剛用血寫完還沒乾透。
方浩的左臂動不了,右臂隻剩半截晶體,碎得像被啃過的骨頭棒子。他連眨一下眼都費勁,可還是死死盯著那根簽。
簽子突然顫了顫。
不是風,不是震動,是自己在動。
緊接著,一道微弱的聲音從窮奇懷裡傳來。
“哥……”
是幼年方浩醒了。
他睜著眼,瞳孔漆黑,沒有焦距,卻直勾勾對上方浩的視線。小手從窮奇尾巴縫裡伸出來,指尖輕輕一點,按在那根竹簽上。
一串數字從他嘴裡蹦出來,又快又亂,像是誰把計算器摔了還繼續按:
“739ΔΩ1α∞歸零。”
話音落,方浩腦子裡“嗡”地一聲。
係統界麵炸了。
不是彈出獎勵,不是提示簽到,而是整個翻了個底朝天。原本灰撲撲的菜單被血紅色全息投影頂開,一行字緩緩浮現:
【歡迎體驗因果輪回,第17代宿主,你已通過最終測試。】
字體歪歪扭扭,還帶點手寫體的弧度,像是誰邊笑邊寫上去的。
方浩愣住。
這語氣……怎麼這麼像他自己?
他剛想開口,眼角餘光一掃,遊樂園廢墟邊緣的空氣開始扭曲。剛才被窮奇一爪拍散的三道血影沒徹底消失,反而像壞掉的膠帶一樣黏在半空,緩緩擰成一股黑線,往中間收攏。
“又來?”方浩想罵人,可惜嗓子啞了,“打都打沒了還重組?你們是快遞嗎?死了還能簽收?”
黑線越縮越緊,突然“啪”地炸開。
三具身體憑空出現。
一具穿血衣,臉上帶著尊者的冷笑;一具披麻布道袍,腳踩草鞋,像個流浪老道;第三具穿著玄天宗宗主袍,腰間掛著一塊刻著“方”字的玉牌。
三張臉,一模一樣。
血衣尊者、守墓人、初代宗主……三個身份,同一張臉。
它們一步步走向中央,身體像融化的蠟像般黏在一起。血衣褪成灰,道袍化為煙,宗主袍卻越發光亮,最終凝成一道白發老者身影。
他抬手,撕下最後一層麵具。
麵容蒼老,皺紋如刀刻,可眉骨、鼻梁、嘴角的弧度,和方浩照鏡子時一模一樣。
“等你一百八十三年了。”老者開口,聲音不響,卻像鐘聲撞進骨頭裡。
方浩想說話,張了張嘴,隻咳出一口帶晶體渣的血。
老者沒理他,反手一招,天機算盤從半空墜下,砸在他腳邊。
算珠“劈裡啪啦”自己動了起來,排列成兩個字:
爺爺。
下一秒,算盤“蹬蹬蹬”蹦了兩步,一頭紮進老者懷裡,還伸出兩條小短腿抱住他袖子,像隻認親的蛤蟆。
方浩:“……”
他活了快兩百年,見過黑焱用貓薄荷割韭菜,見過楚輕狂拿劍氣煮火鍋,見過陸小舟種出能噴毒霧的白菜,但從沒見過——
算盤認親。
還是認了個爺爺。
老者低頭看著懷裡的算盤,笑出聲:“你這老東西,還是這麼愛湊熱鬨。”
算盤“啪”地彈開一串珠子,又拚出新字:
【他呢?】
老者抬頭,看向方浩:“他?你孫子,我第十七代替身。”
方浩:“我不是你孫子,我是你祖宗供的香火!”
老者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對,你既是我後人,也是我前人。我是你前世,你是我來生。咱們這關係,比宗門族譜亂多了。”
他抬起手,掌心浮現出一座迷你塔影,通體青銅,塔底刻著細密紋路——和方浩隨身帶的那口破鼎底部一模一樣。
“看見沒?”老者說,“簽到塔,我做的。”
方浩腦子“轟”地炸了。
“你做的?”
“嗯。用三千六百種法則焊的,核心代碼是‘因果循環+白嫖萬界’。每天簽到一次,獎勵隨機,偽裝靈氣,還能自動屏蔽天機推演——怎麼樣,貼心吧?”
方浩嘴唇發抖:“所以……我這些年敲鐵匠鋪、賣爛菜刀、拿貓薄荷割散修韭菜……都是你設計的?”
“當然。”老者眨眨眼,“不然你以為一個穿越者,憑什麼第一天就被雷劈中宗門廢墟?那是我特意調的雷劫角度,就為了讓你摔進簽到塔裂縫裡。”
方浩:“……”
他忽然覺得,自己這百年修仙,活像個被劇本框死的群演。
老者繼續說:“我設了十七代宿主測試,每一代都得走完‘覺醒—掙紮—犧牲—閉環’四步。前十六個,要麼撐不到遊樂園,要麼見了幼年體直接發瘋自爆。就你,一邊敲鐵匠鋪一邊用爛鍋煉出聖品丹,一邊被追殺五十年還順手建了個溫泉八卦陣——”
他頓了頓,語氣帶笑:“你是我最省心的一代。”
方浩冷笑:“省心?我右臂都快碎成渣了,你在這兒誇我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