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盯著那扇青銅門,腳尖離門檻還差三寸,後腰的舊傷突然抽了一下,像是有人拿根燒紅的鐵絲在裡頭攪了半圈。他低頭,一滴血正從衣角滲出,慢悠悠地滑到鞋麵,滴答落在地上,蜿蜒如蛇,依舊指向門縫深處。
他沒動。
不是怕。
是餓了。
“黑焱!”他頭也不回地喊,“飯呢?”
角落裡傳來一聲懶洋洋的“咕嚕”,一團黑影從梁上滾下來,四腳朝天攤在青磚上:“你前腳剛見祖師爺,後腳就惦記我燉的湯?良心被菜刀刮沒了?”
“你那湯要是真有良心,我也不會聞著一股子魔氣味。”方浩終於抬腳跨過門檻,順手把暗影堂主那把綠幽幽的湯勺從袖子裡抖出來,“喏,這玩意兒剛才照你灶台一放,勺底符文自己亮了,跟半夜跳大神似的。”
黑焱眯眼一瞅,尾巴尖兒抽了抽:“你從哪刨出來的?”
“李執事褲襠裡搜的。”方浩把勺子往地上一擱,“他臨被抓前還抱著鍋不撒手,說什麼‘這湯再熬三炷香,就能通陰陽’——結果呢?通了個血池出來。”
話音未落,勺子突然嗡鳴,表麵鏽跡簌簌剝落,露出內裡一圈幽綠符文。那光紋一跳一跳,竟和頭頂梁木上某道裂痕對上了眼,像是老熟人打暗號。
“墨鴉!”方浩揚聲。
牆縫裡“哢”地彈出個腦袋,手裡捏著張破圖,眼神呆滯:“布陣前得敲三下陣眼,不然手滑。”
“滑你個頭。”方浩把勺子往前一推,“順著這光路,給我截它個尾巴回來。”
墨鴉蹲下,把破圖往地上一鋪,敲了三下陣眼。圖上裂紋微光一閃,光路末端猛地一震,地磚下傳來“咕咚”一聲,像有口大鍋在煮泥。
“煉化了?”方浩挑眉。
“煉成塊石頭。”墨鴉摳了摳耳朵,“紅的,冒煙,碰一下手黑三天。”
方浩一腳踹開地磚,底下赫然嵌著一塊拳頭大的血晶石,表麵浮著細密魔紋,正緩緩跳動,像顆被挖出來的心臟。
“好家夥,血池變礦石?”他蹲下,菜刀尖輕輕一碰,晶石“嗤”地冒起青煙,“還帶自發熱功能。”
黑焱湊過來嗅了嗅,忽然打了個噴嚏:“這味兒……熟。”
“你吃過?”方浩眯眼。
“沒吃。”黑焱舔了舔爪子,“但我聞過——二十年前,祖師爺煉丹炸爐,噴了我一臉這玩意兒。當時他還說‘此乃大補’,結果我拉了七天黑霧。”
方浩冷笑:“現在又來?”
他正要收晶石,黑焱尾巴一掃,搶先舔了一口。
“你瘋了?!”方浩一把去抓,晚了。
黑焱渾身一僵,瞳孔縮成豎線,尾巴“啪”地炸開,長出一圈倒刺,猛地甩向空中——
“刺啦!”
空間像塊破布被撕開條口子,雷光翻湧,海浪聲轟然炸響。一道漆黑海域在裂縫中一閃而過,浪頭拍岸,全是焦骨殘甲。
“渡劫海?”方浩瞳孔一縮。
裂縫隻撐了眨眼工夫,便“啪”地合攏。黑焱癱在地上,尾巴尖焦黑一片,抖得跟篩糠似的。
“值了。”它翻個身,爪子摳著地,“至少知道你爹沒淹死,頂多被雷劈熟了。”
方浩沒理它,盯著那滴從空間裂縫飄出的焦黑布片。陸小舟不知何時冒出來,默默撿起,塞進菜籃。
“走。”方浩起身,“去藥堂。”
藥堂裡橫七豎八躺了十幾個雜役弟子,個個臉色發青,皮膚下浮著扭曲黑紋,像被誰拿毛筆在肉裡畫了符。
“從昨晚開始的。”陸小舟小聲說,“喝了李執事的補湯,起初渾身暖和,後來就開始抽筋,照影盤一照,紋路全在動。”
方浩拎起個弟子手腕,魔紋隨脈搏一跳一跳,竟和湯勺符文同頻。
“好算計。”他冷笑,“血池煉晶,晶散魔氣,魔氣入湯,湯喂弟子——這是要把我玄天宗上下煉成血傀儡培養皿?”
陸小舟蹲在藥櫃前翻騰:“我試試《菜經》卷十二的‘逆脈清毒法’。”
她掏出一株嫩芽,往盆裡一栽,澆了點水。芽苗蹭蹭長高,轉眼成株三尺高的綠草,葉片肥厚,脈絡發紫。
“行了?”方浩問。
“還沒。”陸小舟咬破指尖,血滴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