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鼎砸進焦土時,濺起的不是塵,是一股子燉骨頭湯的味兒。
方浩鼻子一抽,差點打噴嚏。這味兒太熟了——玄天宗外門食堂每逢初一十五熬的“大補神湯”,號稱能補元氣,實則用三百年老母雞配三斤黃豆燉足七天,喝完打嗝都帶雞毛味。
“誰家灶台炸了?”他抹了把臉,抬頭。
那盞油燈還亮著,昏黃光暈卡在石殿門框上,像塊快化掉的豬油。
墨鴉已經蹲在地上敲陣盤了,三下,又三下。陣盤邊緣裂了道縫,滲出暗紅紋路,跟凍瘡似的。黑霧貼著地麵爬,一碰到他指尖劃出的線,立刻縮回去,滋啦作響。
“神識探針,帶追蹤。”墨鴉嗓音平得像沒睡醒,“血衣尊者的老把戲,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再往前,就得裝香爐了。”
楚輕狂還在傻笑,手裡攥著那粒晶種,指縫往外冒光。陸小舟撕了片白菜葉子,糊在他手背上,綠汁順著虎口往下滴,晶種的光立馬蔫了半截。
“彆讓它喘氣。”方浩把鼎往身前一橫,“這地方不乾淨,連霧都長心眼。”
他話音剛落,鼎身又燙了一下。
不是火烤的那種燙,是像被人隔著鍋底戳了戳,催你掀蓋看菜熟沒熟。
“行了行了,知道你急。”方浩低聲嘟囔,心念一動,“簽到。”
腦海裡“叮”地一聲,不響,但能“聽”到。
一張符紙憑空出現,薄得透光,正麵畫了個歪嘴茶壺,背麵寫著“偽裝結界符·今日特供”。
“係統出品,絕不坑爹。”他抖了抖符,五人影子一晃,全變成了殿外石案上的茶具。
方浩是茶壺,壺嘴歪向殿門;墨鴉是茶杯,杯底壓著陣盤;陸小舟是茶寵,蹲得最靠前;黑焱是茶則,爪子翹著;楚輕狂最慘,直接被塞成茶巾,裹在壺身底下,還漏出一角袖子。
“我抗議。”楚輕狂聲音悶在布裡,“我好歹是未來護宗長老。”
“你先把晶種吐了再抗議。”方浩壺嘴都沒動,聲音從壺底冒出來,“再說了,你這造型,挺適合當抹桌布。”
風從門縫鑽進去,帶著一股陳年藥材混著鐵鏽的味兒。
黑焱爪尖一彈,一撮粉順著氣流飄了進去。
三息後,殿內傳來一聲噴嚏。
“阿——嚏!”
聲音一出,所有人耳朵都豎了。
不是一聲,是兩聲疊在一起——一個沙啞蒼老,一個清脆稚嫩,像兩個人同時打噴嚏,還卡在一個嗓子眼裡。
墨鴉的陣盤“哢”地又裂了道縫,邊緣浮出兩行小字:搜魂術頻率:87.6;護心咒頻率:87.6。
“同頻共振。”他指尖敲了三下,“一個在壓,一個在頂。”
“好戲要開場了。”方浩壺嘴微微上揚,“小舟,你的白菜,該下鍋了。”
陸小舟茶寵耳朵一抖,根須悄悄鑽進地縫。翡翠白菜從袖中滑出,貼地一滾,葉片舒展,葉麵凝出細密水珠,反射出七彩光暈,遠遠看去,像一堆上品靈石堆在牆角。
“靈石堆。”方浩低語,“自毀陣的鑰匙。”
暗影堂主最怕什麼?不是敵人,不是背叛,是靈石。
當年他還是雜役時,就因偷拿半塊下品靈石被吊在山門三天。從此立誓,見靈石必查,查必清點,清點必記賬。
這習慣,被血衣尊者做成了觸發陣法的引信。
白菜根須紮進地底,緩緩釋放出微弱靈氣脈動,模擬靈脈共鳴。黑焱偷偷抹在葉背的“精神分裂肥”遇霧氣化開,釋放出極淡的神識乾擾波,像往人腦子裡撒了把跳跳糖。
殿內,油燈猛地一晃。
暗影堂主從陰影裡走出,腳步虛浮。他穿著外門執事的灰袍,腰間掛著算盤,手裡端著個砂鍋,湯還在冒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