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的手掌還懸在半空,青銅鼎的震動卻驟然停止。那道掌心的裂痕像是被凍住的溪流,不再蔓延,也不再退去。他低頭看了一眼,指尖輕輕蹭過皮膚,仿佛在確認那是不是自己長出來的紋身。
下一瞬,腳下的地麵消失了。
不是塌陷,也不是傳送,而是“存在”本身被抽走。眾人連驚呼都來不及發出,便墜入一片灰霧之中。沒有上下,沒有方向,連呼吸都變得多餘——因為根本感覺不到空氣流動。
墨鴉的雙眼突然睜開了。
不是幻覺,也不是錯覺。那雙常年緊閉的眼瞼緩緩掀開,露出兩顆漆黑如墨的瞳仁。可他看見的不是同伴,不是空間,而是一座燃燒著猩紅香火的祭壇。檀香繚繞,符紙飛舞,祭壇中央擺著一尊青銅小鼎,鼎身上刻著“玄天”二字,卻被一道血痕劃破。
“你終於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血衣教等你三百年。”
墨鴉的手指微微一顫。他下意識摸向腰間——三根算籌還在。可其中一根,表麵竟浮現出細如發絲的文字:“墨鴉·第20卷·觀測者模式·待激活”。
他沒讀完,眼前畫麵已變。
他站在一座高台上,身穿血紅色長袍,袖口繡著扭曲的陣紋。台下跪著數十名玄天宗弟子,雙手被鐵鏈鎖住,口中念著懺悔咒。而他的指尖,正輕輕點在一座巨型陣眼上。
“隻要按下,他們就會化為養料,滋養血河倒懸陣。”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你本不屬於這裡。是你被拋棄,是你被蒙蔽雙眼。現在,複仇的時刻到了。”
墨鴉的指尖離陣眼隻剩半寸。
就在這時,地麵輕輕震了一下。
三下。
短促、規律、毫無意義的震動,像是有人用硬物敲擊石板。可這三下,卻讓他手指猛地一抽。
緊接著,一個聲音從虛空中傳來:“你算籌缺了一根——那天你說要還我三斤貓糧債,賬還沒清。”
墨鴉的瞳孔驟縮。
三斤貓糧?黑焱那家夥明明隻借了兩斤,還賴賬說“貓糧通脹”!
記憶如潮水般湧回。他不是血衣教的人。他是玄天宗內門首席陣修,布陣前要敲三下陣眼防手滑,最討厭彆人動他的算籌,尤其討厭方浩拿他“瞎貓碰上死耗子”的戰績當宗門段子講。
幻境出現裂痕。
祭壇開始崩塌,香火化作灰燼,那些跪拜的弟子麵孔扭曲,變成紙人般被風吹散。墨鴉的雙眼又陷入黑暗,但他知道,自己回來了。
方浩站在灰霧中,手裡舉著《因果昭昭鏡》,鏡麵映出的不是人臉,而是一具具靜止的軀體——他們的真實肉身仍站在黑洞前,一動不動,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果然是意識剝離。”方浩嘀咕,“這地方連簽到都延遲,八成是係統都認不出這是哪一界的地盤。”
他低頭看向鏡中倒影,目光落在墨鴉手中那根浮現文字的算籌上。
“第20卷?我這係統啥時候出係列劇了?還是限定盲盒款?”
話音未落,四周灰霧突然翻湧,地麵開始凝實。血色祭壇從虛空中拔地而起,香爐重燃,符紙再生。那些“弟子”再次跪伏,仿佛剛才的崩塌從未發生。
“不好。”方浩眯眼,“幻境實體化了。”
楚輕狂的意識剛回歸肉身,便本能地拔劍,卻被方浩一把按住手腕。
“彆動!你現在砍的不是幻象,是自己的神識投影!”
陸小舟癱坐在地,臉色發白:“我……我剛才看見我爹娘被燒死在菜地裡……”
“我夢見自己成了全息貓,被做成表情包賣靈石。”黑焱甩了甩尾巴,“太羞恥了。”
方浩掃視一圈,最終落在墨鴉身上:“你剛才看見什麼了?”
墨鴉沉默片刻,低聲:“我……成了血衣教的陣師,正在獻祭宗門弟子。”
“哦。”方浩點頭,“那你有沒有順手把食堂的靈米也偷走?畢竟你都叛變了,不順點口糧說不過去。”
墨鴉一愣:“……沒有。”
“那就是假的。”方浩拍了拍他肩膀,“真叛變的人,第一件事肯定是搬空小灶房。你這幻境編得不夠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