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還在抖,像被人攥住四角猛力搖晃的破布。陸小舟抱著那截焦黑的白菜根,被甩得頭朝下腳朝上,嘴裡還叼著半片葉子,眼神呆滯。墨鴉腳下的陣眼石早碎成了粉,他盲眼微顫,手指懸在半空,三指輕輕敲了敲並不存在的石麵——手滑風險尚未解除。
方浩單膝跪地,青銅鼎橫在身前,鼎口殘留的星砂正微微發亮,與遠處那棟由銀淚凝成的居民樓模型遙遙呼應。他剛才那一嗓子“你媽喊你回家吃飯”顯然餘波未平,女修雖已收手,體內那顆星核卻像卡了殼的算盤珠子,劈裡啪啦亂蹦,每震一下,空間就裂一道口子。
“再這麼下去,”方浩嘀咕,“咱宗門還沒擴建,先被拆成樂高了。”
話音未落,一道銀光自女修心口迸發,橫斬百丈,直劈眾人頭頂。山石在半空碎成齏粉,藥園的土壤翻卷如浪,連那口常年燉著爛菜葉的破鍋都被掀飛三丈高。
墨鴉沒動。
他袖中滑出一枚黑玉棋子,落在掌心,邊緣泛著極細的波紋,像是水麵上將散未散的漣漪。這玩意兒是方浩三天前塞給他的,當時說是“新陣器測試”,還順手塞了三十斤烤蛟肉當封口費。
“這玩意兒真能扛住?”方浩盯著那枚棋子,心裡打鼓。
墨鴉不答,隻將棋子輕輕按入地麵。
“咚。”
一聲輕響,卻像敲在所有人骨頭縫裡。那枚棋子陷進土中,竟沒激起半點塵土,反而從接觸點蕩開一圈透明漣漪,所過之處,懸浮的碎石緩緩歸位,翻卷的土壤停止流動,連那口飛在半空的破鍋都頓了頓,鍋底“哐”地一聲扣在一塊青石上。
緊接著,第二枚、第三枚……九枚棋子自墨鴉袖中逐一滑落,呈九宮之形嵌入地麵。他雙手結印,口吐一字:“格。”
刹那間,九子共鳴,地麵升起一座通體透明的立方體棋盤,六麵皆為九宮格,懸浮於半空,紋絲不動。
銀色斬擊撞上棋盤,竟未爆裂,而是如棋子躍起,從一麵跳至對角,落點處浮現出一片微型投影——柴房中,一個少年正揮斧劈柴,滿臉煤灰,嘴裡還叼著一根草莖。
“喲,”方浩眯眼,“這不我剛穿越那會兒?砍柴抵房租,房東老太太說我劈得比她家豬拱食還難看。”
投影一閃即逝,斬擊能量已被棋盤消化。
墨鴉三指輕敲虛空氣泡,確認無誤,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他雖看不見,卻能感知法則的流動。這棋盤不簡單,它把無序的空間撕裂,硬生生塞進了“棋”的邏輯裡——有格、有子、有走法。再狂暴的攻擊,隻要撞上棋盤,就得按規矩跳。
“好家夥,”方浩拍了下鼎,“以後打架先擺桌?贏了才準動手?”
話音未落,女修體內星核再度脈動,七道裂隙同時撕開,如同七張巨口,要將所有人吞入不同維度。空氣扭曲,重力錯亂,陸小舟抱著白菜根被吸向其中一道裂縫,墨鴉的衣角也被扯得獵獵作響。
“白子走貪狼位!”方浩突然大喝。
墨鴉一怔,隨即會意。
他曾在廚房地板上畫過七星陣,方浩蹲在旁邊啃雞腿,一邊看一邊說:“這白子得先走貪狼,不然容易被黑子包餃子。”當時他以為這人瞎指揮,現在想來,或許是某種冥冥中的預演。
指尖一劃,七枚白子自棋盤底部升起,精準嵌入立方體頂麵七點,排列成北鬥之形。
“轟——”
棋盤驟然擴張,七道裂隙應聲收縮,化作七扇光門,每扇門後皆是一幕投影:
第一扇,丹房內,青年手持鐵錘,敲打一塊泛著龍紋的黑鐵,火星四濺,牆上掛著一把菜刀,刀身雷光隱現;
第二扇,屍堆中,一人蜷縮裝死,鼻尖滴血,眼皮都不帶眨一下,身旁魔修罵罵咧咧翻完屍體走人;
第三扇,市集攤前,他正用爛鍋熬藥,鍋底漏了個洞,藥汁滴滴答答,卻被圍觀散修驚呼“此乃地心熔爐真形”;
第四扇,宗門大殿,他跪地磕頭,嘴上說著“弟子資質愚鈍”,心裡盤算著怎麼把祖師牌位換成自動簽到機;
第五扇,山崖邊,他抱著青銅鼎狂奔,身後雷雲滾滾,嘴裡還喊著“這屆天劫太卷了”;
第六扇,拍賣行,他捧著鏽鐵塊笑出八顆牙,台下金丹老怪怒拍桌子:“此物必是上古劍塚密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