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的手腕像是被壓上了整座山嶽,那塊從裂縫中取出的金屬碎片貼在掌心,滾燙得如同剛從爐膛裡撈出來。他沒鬆手,也沒喊疼,隻是把牙咬得咯吱響,仿佛在跟誰較勁——也許是跟這玩意兒,也許是跟自己。
黑焱的爪子在地上劃出幾道焦痕,火紋在皮毛下亂竄,像有螞蟻在血管裡爬。它盯著方浩,尾巴炸成了雞毛撣子:“你再不撒手,下一秒就得變成移動祭壇,供著這破銅爛鐵。”
“急什麼。”方浩喘了口氣,反手把碎片往青銅鼎底一按,“我這不是正要請它上位?”
“界”字中央凹陷處恰好與碎片吻合,哢噠一聲,像是鑰匙插進了鎖眼。鼎身猛地一震,嗡鳴聲從腳底直衝天靈蓋。所有人耳膜一疼,眼前畫麵瞬間卡頓——墨鴉剛抬起的手僵在半空,陸小舟鍋底跳動的符文突然定格,連貔貅尾巴甩出的風都凝在了原地。
三息之後,一切恢複。
黑焱甩了甩腦袋,火紋歸於平靜,低聲嘀咕:“總算不抽風了。”
“可不是。”方浩活動了下手腕,發現那股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因果重力消退了些許,但掌心多了道淡淡的青銅紋,像被烙鐵輕輕劃過,不疼,卻揮之不去。
他抬頭看向前方虛空。
一道青銅光束自鼎口噴出,筆直射入空間褶皺深處。光束儘頭,空氣如水麵般蕩開漣漪,一顆拳頭大小的光球緩緩浮現。通體青銅色澤,表麵流轉著無數細密符文,層層疊疊,像是把萬界法則塞進了一顆玻璃彈珠裡。
它不動,也不響,就那麼靜靜懸著。
可所有人都覺得,它在看他們。
“原來是你。”方浩喃喃,“怪不得係統最近簽到獎勵縮水,感情是你在這兒偷電。”
沒人接話。
墨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悄悄掐了下指尖,確認還能動。他抿著嘴,沒敲陣眼,也沒放屁,隻是默默往後退了半步。
陸小舟抱著鍋,鍋底那道符還在跳,但節奏變了,從之前的蹦迪式狂抖,變成了規律的三拍子,像在應和某種節拍。
黑焱蹲在方浩腳邊,耳朵向後壓了壓:“它不認你。”
“我知道。”方浩說。
“它隻認塔主。”
“我也知道。”
“那你還不撒手?”
“撒手乾嘛?”方浩咧嘴一笑,“我又沒說要當它爹,我隻是來簽到的。三年了,七百二十八次簽到,煉廢了三口鍋,賠了楚輕狂五十三斤蛟龍肉,連蒼梧子那敗家玩意兒欠的靈石我都還了——這塔要是敢說我不配,我就當場退訂,外加差評。”
話音落下,鼎身輕顫,仿佛真聽懂了威脅。
那光球微微一旋,符文流轉速度加快了一瞬,像是在翻白眼。
黑焱翻了個身,四爪朝天:“行吧,你贏。反正我早就說過,這係統遲早被你市儈死。”
方浩不理它,抬腳往前走了兩步,把青銅鼎往地上一墩。鼎底“界”字驟然亮起,一圈無形波紋擴散開來,將眾人籠罩其中。吵雜的法則雜音、躁動的空間裂痕、還有鍋底符文那鬼畜般的節奏,全被隔絕在外。
靜了。
“它叫了。”方浩轉過身,麵對弟子們,“我們得應。”
墨鴉咽了口唾沫,手指無意識地在掌心劃了三道痕。
“怕的,站後麵。”方浩說,“要走的,現在回頭。”
沒人動。
陸小舟把鍋抱得更緊了些,像是怕它自己跑掉。
黑焱懶洋洋翻了個身,爪子一攤:“我走不動了,昨天那頓煨燉耗太大,得歇會兒。”
“那你就在原地待著。”方浩點頭,“等我們回來,給你帶簽到特供貓飯。”
“加雞肝。”黑焱眯眼。
“加雞肝。”
方浩又看向墨鴉:“布陣還行嗎?”
墨鴉沒說話,隻是抬起手,輕輕敲了三下地麵。
“當。”
聲音清脆,不像放屁。
他抬頭:“行。”
“好。”方浩轉身,再次麵對那顆懸浮的光球,“那就準備了。”
他抬起手,將碎片從鼎底取出。金屬與青銅分離的瞬間,鼎身輕顫了一下,像是不舍。方浩沒理會,把碎片攥在掌心,指縫間滲出一絲極淡的青銅光。
“我不是簽到者。”他說,“我沒見過塔全貌,沒聽過它完整的名字,甚至不知道第一筆簽到是在哪塊石頭上蹭的。但我簽了三年,煉了七百爐,修了八百裡山門,救過蠢貓,坑過劍修,還替祖師爺還過債——這塔要是不認我,那就是它瞎了。”
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但它認了。所以我不走。”
光球靜靜懸浮,沒有回應,也沒有排斥。
方浩收回手,環視眾人:“準備探索本源核心。”
“墨鴉。”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