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鼎底的光紋跳得慢了,像是電量不足的霓虹燈,閃一下,歇半拍。方浩盯著那“界”字,手指在鼎沿輕輕敲了三下,跟墨鴉布陣時一個節奏。鼎沒響,但他心裡那根弦鬆了——剛才那招“講價式共振”真管用,係統開始聽人話了。
他抬眼看向陸小舟:“那顆源丹,埋哪兒了?”
“符文交彙點正中間。”陸小舟抱著鍋,鍋底還沾著點粉紅霧氣的殘渣,“我特意挑了個風水寶地,東南角帶坡度,排水好,陽光足,適合發芽。”
“行,就那兒。”方浩站起身,把鼎往地上一放,“黑焱,你那鍋呢?就是潑過‘本源燒烤盾’那口。”
黑焱尾巴一甩,從貔貅耳朵後頭掏出一口焦黑的小鍋,鍋沿豁了三處,像被貓啃過。“這兒呢,剛擦完,還熱乎。”
“潑上去。”方浩說。
“啥?”
“把鍋裡的味兒全灑出去,彆心疼。”
黑焱眯眼:“你確定這不是在請客?”
“確定。這是正事,修仙界的米其林評審也得靠嗅覺打分。”
黑焱聳肩,爪子一抖,鍋底最後那點香氣“嘩”地散開,混著焦肉味、龍涎香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貓薄荷氣息,飄向地麵那組剛成型的符文。
符文動了。
不是發光,不是震顫,而是像活過來的蚯蚓,緩緩蠕動,重新排列。陸小舟瞪大眼:“它……它在扭秧歌?”
“彆吵。”方浩盯著鼎底,“它在認親。”
話音剛落,符文定型——赫然是個“界”字,結構與鼎底如出一轍。緊接著,鼎身微震,一行古篆無聲浮現:簽到者,補天匠也。
方浩愣住。
“補天?”陸小舟小聲嘀咕,“咱們不是在搞基建嗎?”
“字麵意思。”黑焱舔爪,“你家宗主,兼職盤古。”
方浩沒理他們,抬手按在符文中心。一股溫潤之力順指而上,不衝不撞,反倒像老友拍肩:“來了?”
下一瞬,地麵裂開。
不是崩塌,不是塌陷,而是像花瓣緩緩張開,露出下方一片無重力的虛空。中央懸浮著一團模糊光影,形如巨樹,枝乾蔓延至視野儘頭,卻又不占空間,仿佛同時存在於每一寸空氣裡。
“世界樹?”方浩喃喃。
沒人回答。墨鴉剛靠近一步,神識立刻扭曲,像被塞進滾筒洗衣機,差點原地打擺子。陸小舟抱鍋後退,鍋底符文亂閃,跟信號不良的電視似的。黑焱最慘,剛“喵”了一聲,整隻貓直接翻了個跟頭,四腳朝天,尾巴還保持著高傲的弧度。
“彆硬來。”方浩從懷裡掏出那口爛鐵鍋,鍋底還沾著三年前熬廢丹時留下的黑垢,“這玩意兒,比功法靠譜。”
他抬手,照著墨鴉敲陣眼的節奏,當當當,三下。
鍋聲響起的瞬間,虛空中的光影突然一凝,扭曲的感知如潮水退去。世界樹的虛影清晰浮現——根係纏繞萬千光點,每一點都對應一次簽到記錄。有他用“龍魂隕鐵”敲出的菜刀,有陸小舟種出的翡翠白菜,有楚輕狂醉酒後布下的八卦劍陣溫泉……全在發光,全在脈動。
“我靠。”方浩瞪眼,“這些東西沒消失?”
“誰說簽到是領獎勵?”一個聲音在他腦子裡響起,不像係統,倒像他自己在回音,“是交作業。”
他順著根係往上看,發現一處斷枝上,正纏著一把鏽跡斑斑的菜刀。刀身有雷紋,刀柄歪了,正是當年拍賣會被笑掉大牙的那把。此刻,它正微微震顫,修補著一道細如發絲的空間裂痕。
“所以……我簽到不是撿便宜?”方浩咽了口唾沫,“是當義務修理工?”
“你每簽一次,世界樹就少一道傷。”那聲音說,“你修的不是宗門,是天。”
方浩腦子嗡了一聲。
他想起三年前,拿鏽鐵塊敲菜刀敲了七七四十九天,手都磨出繭;想起陸小舟抱著鍋蹲牆角倒丹渣,結果長出三米高的白菜;想起黑焱讓劍齒虎磨爪子,非說“儀式感不能少”;想起楚輕狂拿著整條靈脈換鏽鐵塊,臉都綠了還非說“吉時未過”……
原來不是荒唐。
是縫補。
他猛地抬頭,想看得更清楚些。刹那間,視野炸開——無數畫麵湧入:他看見九大洲漂浮在虛空中,如樹葉掛在世界樹的枝頭;看見諸天萬界如花開花落,生滅不息;看見每一次簽到,都像一根銀線,穿梭在裂痕之間,一針一線,密密縫。
“全知視角……”他咬牙,額頭冷汗直冒,“太貴了。”
每看一秒,體內“界”字符號就黯淡一分,耳邊開始響起哀鳴——不是人聲,不是獸吼,是空間崩塌時的撕裂聲,是法則瓦解時的碎裂音。他的道心開始晃動,像風中殘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