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影的身影如同融入濃霧的月光,轉瞬即逝。蕭辰站在原地,鼻尖縈繞著那縷清冷的寒梅幽香,與沼澤的腥腐氣息形成鮮明對比。他壓下心中的波瀾,不敢有絲毫耽擱,強撐著虛弱的身體,運轉著《基礎斂息術》,如同一個最普通的、狼狽不堪的旅人,朝著地圖上標注的、離開沼澤的路徑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
丹藥的藥力在體內緩緩化開,如同乾涸河床滲入的甘泉,滋養著枯竭的經脈。他竭力運轉《周天星辰訣》煉星篇,試圖從這汙濁的環境中捕捉那稀薄得近乎虛無的星辰之力。然而,沼澤上空厚重的鉛雲和彌漫的瘴氣,如同厚厚的屏障,隔絕了天穹星輝,效率低得令人發指。靈魂深處的裂痕依舊隱隱作痛,提醒著他之前的巨大消耗。
就在他艱難前行了約莫半個時辰,穿過一片相對稀疏、漂浮著巨大腐葉的水域時,前方的景象讓他腳步微頓。
一道熟悉的、清冷孤絕的白色身影,正靜靜地立在一株半沉入水中的巨大枯樹主乾上。月清影並未離去,似乎是在…等他?
她依舊麵覆輕紗,白裙不染塵埃,與周圍汙濁的環境格格不入。那雙清冷的眸子正望向蕭辰來的方向,仿佛穿透了濃霧。當看到蕭辰那身沾滿泥漿、氣息萎靡的狼狽模樣時,她的眼神依舊平靜無波,隻是幾不可察地在他身上流轉了一圈,似乎在確認著什麼。
蕭辰心中微凜,停下腳步,抱拳道:“月姑娘。”他記得對方並未告知姓名,但此情此景,如此稱呼最為穩妥。
月清影微微頷首,算是回應。她的目光並未在蕭辰的狼狽上過多停留,反而投向沼澤更深處的某個方向,清冷的聲音如同玉石相擊,不帶情緒地響起:“前方五十裡,有一處‘幻霧蓮’即將成熟。守護妖獸‘碧磷毒蛟’已提前蘇醒,躁動不安,引動瘴氣異變,路徑被阻。”
她頓了頓,目光轉回蕭辰身上,語氣平淡地補充道:“此獸凶戾,盤踞之地毒瘴環伺,強行闖過,九死一生。繞行,需多耗費三日,且需穿越‘腐骨林’,危機更甚。”
蕭辰心中一沉。他手中的地圖隻標注了大致路徑和危險區域,對“幻霧蓮”、“碧磷毒蛟”這等具體存在並無記載。月清影的情報無疑極其珍貴!無論是強行闖過毒蛟領地,還是繞行危機四伏的“腐骨林”,對他這個狀態極差的人來說,都是巨大的挑戰!
“多謝月姑娘告知。”蕭辰再次抱拳,心中念頭急轉。繞行三日,變數太多,且“腐骨林”聽起來就不是善地。但硬闖毒蛟領地…以他現在的狀態,無異於送死。
就在這時,月清影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欲往毒潭深處,取‘幻霧蓮’蓮子。路徑相同。”她的話語簡潔,意思卻再明白不過——她也要走這條路,而且是衝著那守護妖獸去的。言下之意,兩人可短暫同行。
蕭辰心中一動。月清影實力深不可測,那道清冷劍光斬斷魔爪毒藤的威勢他記憶猶新。若能同行,穿越毒蛟領地的風險將大大降低。但他也清楚,此等強者,行事自有其目的,自己不過是順路捎帶,甚至可能成為累贅。
他看向月清影,對方那雙清澈的眸子平靜地回視著他,看不出絲毫情緒,既無施舍之意,也無排斥之情,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如此…有勞月姑娘了。”蕭辰沒有矯情推辭。生死麵前,任何矜持都是愚蠢。他需要儘快恢複,也需要穿越這片死亡沼澤。月清影是他目前唯一的生機。
月清影不再多言,身形飄然而下,落在蕭辰前方不遠處的水麵——不,是落在水麵漂浮的一片巨大枯葉上!那枯葉竟隻是微微一沉,連水紋都未漾開多少!她步履輕盈,點著水麵浮萍、朽木,向著瘴氣更為濃鬱的深處行去,速度並不快,顯然是在遷就蕭辰的狀態。
蕭辰深吸一口氣,壓下身體的虛弱和靈魂的刺痛,強提精神,緊隨其後。他刻意落後月清影幾步距離,既表示尊重,也避免過於接近。同時,他全力運轉《周天星辰訣》和《基礎斂息術》,一邊艱難地吸收著稀薄的星力恢複,一邊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極致,如同頑石。
一路沉默。
月清影在前引路,她的身影在濃霧中若隱若現,如同月下仙子。所過之處,彌漫的瘴氣似乎都變得稀薄、溫順了許多,仿佛被一股無形的清冷氣息所懾服。一些潛伏在水窪泥沼中的毒蟲,感知到她的存在,竟也悄無聲息地蟄伏下去,不敢露頭。她似乎對這片凶險的沼澤了如指掌,選擇的路徑總是能避開最危險的泥潭和毒瘴漩渦。
蕭辰默默跟隨,心中卻是波瀾起伏。他敏銳地察覺到,當月清影偶爾駐足辨認方向,或者她身上那清冷氣息自然流轉時,自己丹田內那黯淡的星力元種,竟會不受控製地產生一絲極其細微的共鳴!仿佛月華與星輝,本就有某種玄妙的聯係!
更讓他心驚的是,他運轉《周天星辰訣》時,那內斂到極致的星力波動,似乎也引動了前方月清影身上一絲若有若無的、如同月華般的清冷氣機!雖然對方沒有任何反應,依舊平靜前行,但蕭辰憑借著混沌星魂賦予的敏銳感知,確信自己的感覺沒錯!她果然能感應到自己的星力!隻是她選擇了沉默,如同她之前斬斷毒藤後留下的那句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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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前一後,在死寂的沼澤中穿行。沉默成了唯一的交流方式,卻並不顯得尷尬。月清影的清冷仿佛能凍結一切雜念,讓蕭辰能更專注地調息恢複。他服下最後一顆丹藥,全力煉化藥力,同時貪婪地捕捉著空氣中那稀薄卻比之前純粹一絲的星辰之力——似乎越靠近月清影,周圍的能量場都變得“乾淨”了些許。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的瘴氣顏色陡然加深,變成了詭異的墨綠色,空氣中彌漫的腥甜氣味濃烈到令人作嘔,帶著強烈的腐蝕性和致幻性。隱約間,能聽到一種沉悶壓抑、如同破風箱般的嘶吼聲從墨綠瘴氣的深處傳來,帶著令人心悸的凶戾!
“到了。”月清影清冷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她停下腳步,站在一片相對堅實的黑色硬土上,目光穿透濃稠的墨綠瘴氣,望向深處。
蕭辰也停下腳步,站在她側後方幾步遠。他體內的星力恢複了兩三成,狀態稍好,但依舊虛弱。他凝神望去,隻見前方一片巨大的、翻滾著墨綠色氣泡的毒水潭占據了視野,潭水粘稠如墨汁。水潭中央,一株通體晶瑩、散發著迷蒙七彩光暈的蓮花在墨綠瘴氣中若隱若現,正是“幻霧蓮”!而水潭邊緣的淤泥中,盤踞著一個龐然大物!
那是一條足有十丈長的巨蛟!通體覆蓋著碧綠如玉的鱗片,每一片鱗甲邊緣都閃爍著幽藍的毒芒。猙獰的蛟頭上生著一根獨角,血盆大口張開,露出匕首般的獠牙,噴吐著墨綠色的毒霧。粗壯的蛟尾無意識地拍打著泥潭,濺起腥臭的毒液。一雙豎瞳如同燃燒的碧綠鬼火,充滿了暴虐與貪婪,死死盯著水潭中央的幻霧蓮,喉嚨裡發出威脅般的低沉嘶吼——碧磷毒蛟!氣息赫然達到了二級巔峰相當於凝元境九重巔峰)!
僅僅是遠遠看著,那撲麵而來的凶戾氣息和恐怖的毒瘴威壓,就讓蕭辰感到呼吸一窒,皮膚傳來陣陣刺痛感!他毫不懷疑,若是自己單獨闖入此地,恐怕瞬間就會被那毒瘴侵蝕神智,淪為毒蛟的口糧!
月清影的目光卻依舊平靜,仿佛眼前盤踞的並非凶名赫赫的毒蛟,而隻是一條擋路的小蛇。她的右手,輕輕搭在了腰間那柄流淌著月華般光澤的古樸長劍劍柄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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