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殿內死寂無聲,唯有古河震天的鼾聲在殘破的穹頂下回蕩。蕭辰左手緊握著那枚暗金色的羅盤殘片,幽暗的星輝自其玄奧紋路中流淌而出,將他的手掌籠罩在一片深邃的微光裡。指針如同凝固的星辰,死死指向後殿門內那片未知的黑暗。
成功了!指針動了!
狂喜如同星火,瞬間燎過心田,卻又被更深的疲憊和劇痛瞬間撲滅。強行引動那一縷混沌星魂本源之力,如同在布滿裂痕的堤壩上開鑿泄洪口。丹田內本就黯淡的星力種子此刻搖搖欲滅,右臂經脈的撕裂感更是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在穿刺攪動。左腹靈魂裂痕的鈍痛也因精神力的過度消耗而再次變得清晰、尖銳。
他背靠著冰冷的石壁,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內衫,順著額角滑落,滴在布滿灰塵的地麵。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的傷痛。
就在這時——
“呼嚕……嗝兒……”
殿門口那連綿不絕的鼾聲再次突兀地中斷,伴隨著一個響亮的酒嗝。
蕭辰猛地抬頭望去。
隻見原本癱坐在石階旁,抱著巨大酒葫蘆的古河,不知何時竟已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腳步虛浮,如同踩在棉花上,龐大的酒葫蘆被他單手隨意地拖在地上,發出沉悶的摩擦聲。他踉蹌著,一步三晃地朝著殿內走來,渾濁的眼睛半睜半閉,仿佛還在夢遊。
雷烈那如同石雕般矗立在深處的背影,終於動了動。他緩緩轉過身,那隻完好的獨臂垂在身側,布滿風霜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那雙深邃銳利的眼睛,如同沉寂的寒星,先是掃過蕭辰手中散發著幽光的羅盤殘片,最後落在了步履蹣跚的古河身上。那目光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快得無法捕捉。
“嗝……新來的……”古河拖著酒葫蘆,晃晃悠悠地走到距離蕭辰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濃烈的劣質酒氣撲麵而來。他抬起臟兮兮的袖子,胡亂抹了一把沾滿酒漬的胡子,渾濁的目光似乎終於聚焦了一點,落在蕭辰蒼白的臉上,又掃過他無力垂落的右臂,最後定格在他手中那枚幽光流轉的羅盤殘片上。
“嗯……”他含糊地應了一聲,像是確認了什麼無關緊要的小事。然後,那隻同樣沾滿汙垢的手,再次伸進了他那件油膩得發亮、看不出原本顏色的破爛衣襟裡,一陣摸索。
“啪嗒。”
一塊約莫兩指寬、三寸長的扁平物體被他隨意地丟了出來,落在蕭辰腳邊的灰塵裡,激起一小片塵埃。
那是一枚玉簡。
材質非金非玉,呈現出一種溫潤的灰白色,如同蒙塵的古玉。邊緣磨損得厲害,布滿了細小的磕碰痕跡,甚至有幾道細微的裂痕貫穿其上。整個玉簡表麵黯淡無光,沒有絲毫能量波動逸散,如同一塊真正的頑石廢料。
“喏……”古河又打了個酒嗝,聲音含混不清,帶著濃重的睡意,“……拿著……自個兒……琢磨去……”
說完,他看也不再看蕭辰一眼,抱著他那巨大的酒葫蘆,又一步三晃地朝著石殿更深處、雷烈站立的方向走去。走到雷烈身邊時,他龐大的身軀似乎支撐不住,肩膀一歪,軟軟地靠在了雷烈身上,沉重的酒葫蘆也滑落在地,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呼……嚕……”震天的鼾聲幾乎在下一秒就響了起來,仿佛剛才那短暫的清醒耗儘了所有力氣。
雷烈任由古河沉重的身體靠著自己,紋絲不動,如同一根支撐天地的鐵柱。他沉默地俯視著靠在牆角的蕭辰,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刮過他身上每一處傷痕,最後落在那枚掉落在灰塵中的灰白玉簡上。
“他給你的。”雷烈的聲音低沉沙啞,如同砂礫摩擦,“就是你的。”
沒有歡迎,沒有解釋,沒有一絲一毫的溫情。隻有這冰冷的宣告。
蕭辰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氣血和全身的劇痛。他伸出還能活動的左手,艱難地探身,撿起了那枚毫不起眼的灰白玉簡。入手冰涼,觸感粗糙,神念探入其中,如同泥牛入海,毫無反應。果然如古河所言,需要自己“琢磨”。
他抬頭看向雷烈,以及靠在他身上鼾聲如雷的古河。這就是星辰院。一個醉生夢死、深不可測的老頭,一個沉默寡言、氣息枯寂如死火的斷臂導師,一枚不知所謂的羅盤殘片,一枚毫無反應的殘缺玉簡。
沒有功法?沒有資源?沒人教?
一切靠自己。
一絲狠厲再次在蕭辰眼底凝聚。他掙紮著,試圖依靠左手和背後的牆壁,支撐起自己虛弱的身體。至少,他需要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來處理右臂的傷勢,恢複一絲力氣。
然而,他剛勉強撐起半邊身體,左臂因用力而微微顫抖——
“哼。”
一聲冰冷的、帶著金屬質感的冷哼,如同重錘敲在蕭辰的心上。
靠在雷烈身上的古河鼾聲依舊。
而雷烈,動了!
他那隻完好的左手,快如閃電,猛然探出!並非攻擊,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如同山嶽傾覆般的磅礴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