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星宮,最深處的禁地。
這裡並非任何一座靈峰,而是一處被強行開辟、穩定在虛空亂流中的獨立平台。平台通體由暗曜星金石鋪就,其上鐫刻著無數繁複到極致的空間符文,這些符文並非靜止,而是如同呼吸般明滅不定,汲取著從星宮各峰彙聚而來的磅礴星力,在平台中央凝聚成一個直徑超過十丈的巨大漩渦。
漩渦並非漆黑,而是呈現出一種深邃的、不斷流轉的幽藍色,內裡仿佛有億萬星光被拉長、扭曲,形成一條朦朧不清的通道,不知通向何方。這就是蘇沐雪傾儘心力,結合星神殿部分傳承,構建而成的跨域傳送大陣——足以將生靈送達遙遠得超乎想象的其他星域。
蕭辰獨自立於漩渦之前,玄衣在紊亂的空間氣流中獵獵作響。他身後,空無一人。該做的交代已然做完,該托付的責任也已放下。葉孤雲等人深知,此刻任何的送彆言語都顯多餘,隻會徒增牽掛,不如將一切信任與期盼,埋藏於心。
他最後回首,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空間壁壘,望了一眼那雲霧繚繞的幻夢天峰方向。腦海中閃過雲夢瑤沉睡的容顏,那決絕的誓言再次於心頭滾燙。所有的猶豫、所有的雜念,在這一刻被徹底斬斷。
“啟陣。”
平淡的兩個字落下,守護在平台邊緣的幾位專精陣法的長老同時打出一道道璀璨的星訣。嗡——!
整個平台劇烈一震,中央的幽藍漩渦轉速驟然飆升,發出低沉的、仿佛能撕裂耳膜的轟鳴。強大的空間吸力從中傳來,拉扯著蕭辰的衣袍和發絲。
他沒有抵抗,最後深吸一口仿佛還帶著星宮熟悉氣息的空氣,一步踏出,身形毫不猶豫地沒入了那一片扭曲的幽藍之中。
……
進入傳送通道的瞬間,並非想象中的急速飛掠,而是一種失重與扭曲感交織的奇特體驗。四麵八方不再是熟悉的景物,而是光怪陸離、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色彩洪流。那是被極度壓縮、扭曲的空間本身,是法則在超遠距離躍遷下呈現出的最本質形態。
蕭辰感覺自己仿佛化身為一粒微塵,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包裹著,在這條由純粹能量構成的管道中瘋狂穿梭。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或許隻是一瞬,又或許是千萬年。
他撐開混沌星界,並非為了加速,而是為了抵禦通道內無處不在的空間擠壓與偶爾閃過的、足以將尋常王境肉身撕裂的空間碎片。混沌氣息繚繞周身,將那些狂暴的能量悄然分解、同化,反而補充著自身的消耗。
在這絕對的孤寂與高速移動中,他的心神卻異常清明。透過混沌星界的感知,他“看”到了外界那令人心悸的瑰麗與浩瀚。
無數星辰不再是遙遠的光點,而是化作了拉長的、燃燒的色帶,從視野的儘頭飛速掠過,如同一場盛大無聲的流星雨。有時,會看到巨大的、死寂的星骸漂浮在通道之外,表麵坑窪,訴說著無儘的滄桑。更遠處,還有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洞緩緩旋轉,以及新生的恒星在爆發中灑出無儘的光和熱……
生與滅,動與靜,存在與虛無……在這片最原始的星海圖景中交織上演。
“宇宙之浩瀚,生靈之渺小……”蕭辰心中生出明悟。即便登臨王境,執掌一方,在這無垠的星海麵前,依舊如同滄海一粟。但渺小並非屈服的理由,正因知曉天地之廣,才更應奮力前行,守護所能守護的一切。
他想到了雲夢瑤,想到了星宮的眾人,想到了那迫在眉睫的邪神危機。個人的情感與星海的存亡,在此刻奇異地交織在一起,化作他道心上最堅韌的基石,使得他的意誌在這孤寂旅途中非但沒有消磨,反而愈發凝練,如同經過淬煉的神鐵。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幽藍通道的儘頭,出現了一個不斷擴大的光點,光點周圍的空間波動變得極其劇烈和不穩定。
“要到了。”
蕭辰心神一凜,收斂所有感悟,將混沌星界的力量提升到極致,護住周身。
咻——!
如同利箭離弦,他被一股巨力從通道儘頭“拋”了出去。
……
強烈的眩暈感傳來,即便是以蕭辰的修為和混沌星界的護持,也感到一陣輕微的不適。他迅速穩住身形,腳踏實地……不,並非是大地,而是一塊漂浮在幽暗星空中的巨大隕石。
他立刻抬眼望去,打量這片陌生的星域。
首先感受到的,是“亂”。
這裡的星辰之力不再如混沌星宮那般溫順純淨,而是充滿了狂暴、死寂、相互衝突的屬性。靈氣稀薄得可憐,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胸悶的、仿佛萬物終結般的衰敗氣息。放眼望去,視線所及的星辰,大多黯淡無光,甚至許多已經破碎,化作漫無目的漂浮的星骸,形成一片片危險的碎石帶。遠處,有空間風暴在無聲地肆虐,撕裂著本就脆弱的空間結構。
死寂,是主旋律。
這片名為“天垣”的星域,仿佛一個步入暮年的巨獸,正在緩慢而不可逆轉地走向衰亡。光線在這裡都顯得有氣無力,被濃厚的星塵和各種能量亂流遮擋,使得整個星域籠罩在一片昏沉與壓抑之中。
然而,在這片混亂與死寂的深處,蕭辰敏銳的靈覺,以及混沌星界對異常能量的天然感應,捕捉到了一絲更加隱晦、卻讓他心神驟然緊繃的氣息。
那是一絲……黑暗。
並非純粹的虛無,而是一種帶著侵蝕、吞噬、混亂特質的黑暗能量氣息。它如同最細微的蛛絲,彌漫在星域的背景之中,與那些破碎的星骸、衰敗的法則糾纏在一起,若不仔細感知,幾乎難以察覺。
但這絲氣息,與他在噬星族身上感受到的,同源而出,卻更加古老,更加純粹,也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果然……此地與邪神脫不了乾係。”蕭辰眼神銳利如刀,心中的警惕提到了最高。尋找九天凝魂玉的旅程,從一開始,就注定不會平靜。
他孤身立於隕石之上,玄衣在混亂的星域氣流中拂動,前方是無數破碎的星辰和隱藏的殺機。目標,葬星古礦,就在這片星域的深處。
沒有猶豫,他辨認了一下蘇沐雪星圖標注的大致方向,身形化作一道若有若無的流光,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這片混亂死寂的星域背景之中,開始了真正的遠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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