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疑雲重重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靜,中秋月夜的酒香與交心之言,如同在山澗流淌的清泉,悄然滋潤著四顆原本各自封閉的心。趙青山與蕭少峰之間,多了幾分不必言說的默契,江懷柔與韓書瀾阿瀾)更是時常湊在一起研究藥理,低語淺笑間,情誼日漸深厚。
然而,這層看似牢固的平靜,實則薄如蟬翼。山雨欲來前,空氣總是格外沉悶,連風都帶著一絲黏稠的滯澀感。
最先察覺到不對勁的,是趙青山。
這日,他扛著新劈好的柴禾到鎮上的幾家老主顧處送貨。尋常對他熱情招呼、甚至硬塞些瓜果蔬菜的街坊,眼神裡卻多了些閃爍不定。王屠夫接過柴,付錢時動作有些匆忙,嘴唇嚅動了幾下,終究隻是含糊地說了句“趙兄弟,最近……少進山吧。”便轉身回了鋪子。茶館的李掌櫃,見他路過,本是笑著迎出來,卻被櫃台後的老板娘悄悄扯了扯衣袖,那笑容便僵在臉上,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趙青山心中疑竇叢生。他行伍出身,對氛圍的變化有著野獸般的直覺。這青山鎮,似乎被一層無形的陰霾籠罩了。他不動聲色,繼續送貨,耳朵卻捕捉著市井間的流言蜚語。
幾個閒漢聚在牆角,聲音壓得極低,卻逃不過趙青山敏銳的聽覺。
“……聽說了嗎?上頭在查前朝的事兒……”
“可不是,說是有餘孽潛逃,就藏在咱們這深山老林裡……”
“何止啊,還有魔教的妖人,練的那都是吸人精血的邪功,專挑小孩和婦人下手……”
“嘶——怪不得前陣子張寡婦家的雞圈莫名其妙死了幾隻雞,血都被吸乾了!”
“我看呐,咱們這鎮子,怕是不太平咯……”
“少說兩句,隔牆有耳……”
趙青山眉頭緊鎖。“前朝餘孽”?“魔教妖人”?這些詞彙與他熟悉的邊關戰報、朝堂風雲相去甚遠,卻又隱隱指向了他身邊那兩個身份成謎的人——蕭默,還有阿瀾。蕭默那通身的氣度,沉穩內斂卻難掩貴氣,偶爾流露的眼神銳利如鷹,絕非普通獵戶。阿瀾的醫術精妙超群,談吐不凡,更身懷疑似玄門內功,來曆同樣可疑。
他心中沉甸甸的,扛著空扁擔往回走,路過鎮口那棵老槐樹時,發現樹乾上不知被誰用利器刻下了一些歪歪扭扭的符號,看似孩童塗鴉,細看卻透著一股邪氣,像是一隻窺探的眼睛。趙青山伸手摸了摸那刻痕,指尖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讓他心頭更是一凜。
與此同時,山林深處,蕭少峰的竹廬內。
他正對著一方簡易的沙盤推演,沙盤上山川地勢,竟是這青山鎮周邊的微縮景象。這是他為將時養成的習慣,即便歸隱,也習慣性地掌握周圍環境,以求立於不敗之地。中秋之後,他對韓書瀾阿瀾)那份莫名的關注愈發強烈,除了那份熟悉感,更添了幾分探究。他確信,她那日為趙青山施針時,運轉的內息路數,與他記憶中那位驚才絕豔、卻已“香消玉殞”的摯友韓書瀾所修的“清微玄靈訣”同出一源!
世上玄門流派眾多,但“清微玄靈訣”乃是韓氏一族不傳之秘,非核心子弟不得修煉。韓書瀾當年……是他親眼看著她……難道這世間真有如此相似的巧合?還是……
他不敢深思,心中卻燃起一絲微弱的、連他自己都害怕去觸碰的希望火苗。為了驗證,他這幾日更是暗中留意阿瀾的一舉一動。
今日清晨,天光未亮,蕭少峰便隱在韓書瀾日常采藥必經之路旁的一棵大樹上,氣息與枝葉融為一體。果然,沒過多久,那道纖細卻堅韌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林間小徑上。
她背著藥簍,步履輕快,看似與尋常采藥女無異。但在行至一處林間空地,確認四周無人後,她停下了腳步。隻見她緩緩放下藥簍,屏息凝神,雙手在胸前結了一個複雜而優美的手印。隨即,她周身的氣息陡然一變,一股清靈縹緲、卻又隱含浩然之意的氣韻散發開來。她開始演練一套掌法,動作行雲流水,掌風過處,帶動周圍樹葉輕顫,卻不帶絲毫殺氣,反而有種淨化、寧和的意味。
蕭少峰的瞳孔驟然收縮!
是了!絕不會錯!
這內功心法的獨特韻律,這掌法中蘊含的玄門正宗意蘊,分明就是韓書瀾!
她沒死!
她還活著!
巨大的衝擊讓他幾乎控製不住氣息,樹枝微微晃動了一下。
場中的韓書瀾立刻察覺,掌法一收,清冷的目光如電般射向蕭少峰藏身之處:“誰?”
蕭少峰知道無法再隱藏,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縱身躍下樹乾,落在她麵前不遠處。
兩人隔著幾步的距離對視著。空氣中彌漫著難以言喻的緊張和一種即將破土而出的真相。
韓書瀾看清是他,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迅速被警惕取代:“蕭大哥?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蕭少峰目光灼灼地盯著她,試圖從那易容後略顯平凡的臉上,找出更多熟悉的痕跡:“你的掌法,很特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韓書瀾心頭一緊,強自鎮定:“不過是家傳的一些強身健體的功夫,登不得大雅之堂。”
“家傳?”蕭少峰向前逼近一步,聲音低沉而壓迫,“哪一家的傳承,能與‘清微玄靈訣’如此相似?甚至,一模一樣?”
韓書瀾臉色微變,下意識地後退半步:“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你不明白?”蕭少峰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和急切,“韓、書、瀾。”他一字一頓地叫出這個名字,目光如炬,不容她閃躲。
聽到這個名字從眼前男子口中吐出,韓書瀾如遭雷擊,渾身劇震。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蕭少峰,腦海中飛速閃過他平日裡的種種異常——那份與生俱來的貴氣,對朝堂之事的熟悉,深不可測的武功,還有……他時常對著那支玉簪出神的樣子。那玉簪……她記得,那是她“死”前最常佩戴的一支……
一個荒謬卻又合理的猜想浮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