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異世塑軀,孽緣重聚
腐臭的風卷著沙礫抽打在臉上,柴靜茹猛地睜開眼時,喉嚨裡正卡著半塊燒得焦黑的獸骨。她下意識地側頭咳嗽,指節摳進身下龜裂的土地,才發現這具身體遠比想象中虛弱——手腕細得像枯枝,小臂上布滿深淺不一的劃痕,舊傷疊著新傷,在乾燥的空氣裡結成了暗褐色的痂。
“醒了?”
陰鳳儀的聲音從三步外傳來,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柴靜茹抬眼望去,隻見那個素來以精致狠辣著稱的女人正盤腿坐在一堆碎石上,身上那件破洞黑絲早被粗麻短褂取代,裸露的腳踝上纏著幾圈臟兮兮的布條,原本保養得宜的指尖布滿裂口,卻正靈巧地用一根尖刺挑著靴筒裡藏的半截毒針。
“你的新皮囊倒是比我這副強。”柴靜茹啞著嗓子開口,視線掃過陰鳳儀雖然消瘦卻依舊挺拔的身形。她試著調動體內的力氣,卻發現丹田處空空如也,隻有一絲微弱的、陰冷的氣流感,像條凍僵的蛇蜷縮在那裡。
“強?”陰鳳儀嗤笑一聲,突然抬手按住肋骨處,臉色瞬間白了幾分,“這具身體的原主被人捅了三刀,能喘氣就算不錯。倒是你——”她上下打量著柴靜茹,“穿得跟個叫花子似的,打算靠賣慘混飯吃?”
柴靜茹低頭看了看身上破爛的灰布袍子,確實是一副任人宰割的落魄模樣。她記得墜入那片混沌前,五人被一股狂暴的力量撕扯,再睜眼時便躺在了這片荒蕪之地。遠處是寸草不生的赤黃色山巒,天空是詭異的暗紫色,偶爾有拖著長尾的灰鳥掠過,發出淒厲得像哭喪的啼叫。
“有人!”
離嬌魅的驚呼聲突然刺破寂靜。柴靜茹循聲望去,隻見不遠處的沙堆後跌跌撞撞跑出個身影,正是那個靠幻術顛倒眾生的女人。她此刻發髻散亂,華美的旗袍被撕扯得不成樣子,露出的肩頭青一塊紫一塊,原本顧盼生輝的眼睛此刻寫滿驚恐,懷裡還死死抱著塊沾滿血汙的玉佩。
“彆跑了,蠢貨。”陰鳳儀揚聲喊道,“那東西追不上來了。”
離嬌魅猛地刹住腳步,回頭望了眼空無一人的沙丘,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鬼……剛才有個沒有臉的東西追我……”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指尖死死攥著玉佩,指節泛白,“這身體的原主好像就是被那東西害死的……”
柴靜茹注意到她懷裡的玉佩正在發燙,表麵浮現出淡淡的黑氣,與自己丹田處那絲陰冷氣息隱隱呼應。她剛想開口詢問,身後突然傳來石塊滾動的聲響,轉頭便看見絲情雅從一處塌陷的土坑裡爬了出來。
這位素來神秘的咒師此刻顯得格外狼狽,半邊臉頰貼著地麵蹭出了血,原本整齊的短發被塵土黏成一綹一綹,唯有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盯著離嬌魅懷裡的玉佩,瞳孔微微收縮:“幽冥氣……”
“什麼玩意兒?”陰鳳儀挑眉。
“那玉佩上的氣息,和我們靈魂裡纏著的東西一樣。”絲情雅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這片土地不對勁,到處都是這種陰冷的氣。”
柴靜茹心頭一動,下意識地凝神內視。果然,丹田處那絲冷氣正順著血脈緩緩遊走,所過之處帶來一陣輕微的刺痛,卻又奇異地修複著這具身體的舊傷。她想起墜入混沌前最後看到的那塊殘碑,那些扭曲的符文仿佛還在眼前閃爍。
“看來我們不是簡單地換了個地方。”她緩緩開口,目光掃過三個各懷心思的女人,“這身體,這地方,還有我們靈魂裡多出來的東西……有人不想讓我們死。”
“或者說,有人需要我們活著。”
言妙平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四人同時抬頭,隻見那個精於計算的黑客正蹲在一塊突兀的巨石頂端,懷裡抱著個用樹枝和草繩編的簡易羅盤,手指在盤麵飛快地滑動著。她身上的地攤貨t恤換成了粗布男裝,褲腳卷到膝蓋,露出的小腿上沾著黑紅色的泥汙,卻絲毫沒影響她專注的神情。
“你怎麼爬那麼高?”離嬌魅皺眉,“不怕摔死?”
“高處視野好。”言妙平頭也不抬地回道,“這片區域的磁場很奇怪,靈力流動混亂得像團亂麻,但——”她頓了頓,突然指向西北方向,“那裡有能量聚集點,而且不止一個。”
柴靜茹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隻能看到連綿起伏的禿山,卻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資源?”
“或者說是麻煩。”言妙平從巨石上跳下來,動作利落得不像個剛換了身體的人,“根據空氣裡殘留的打鬥痕跡,這片荒原每天都在死人,而且死的都不是普通人。”她攤開手心,裡麵是幾粒黑色的碎石,“這是淬了靈力的法器碎片,硬度相當於鎢鋼,卻被人用蠻力捏碎了。”
陰鳳儀突然冷笑一聲,將靴筒裡的毒針扣在指間:“也就是說,我們掉進了個弱肉強食的狩獵場?”
“可以這麼說。”言妙平點頭,“而且我們五個現在都是待宰的羔羊。”她掃過四人明顯虛弱的狀態,“這具身體的原主是個被廢了修為的宗門棄徒,你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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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嬌魅低頭看了看懷裡的玉佩:“原主是個被拐賣的世家小姐,好像有點幻術天賦,但被人下了藥,死的時候才十五歲。”
“我的原主是個製毒的散修,被仇家追殺,跑到這裡斷了氣。”陰鳳儀活動了一下手腕,指尖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倒是便宜了我,她腦子裡還留著不少毒方。”
絲情雅默默掀起衣角,露出腰側一個詭異的黑色印記:“原主是個被獻祭的祭品,這印記裡封著點詛咒的力量。”
柴靜茹摸了摸自己脖頸處的勒痕:“看樣子是個餓死的乞丐,不過……”她突然按住太陽穴,腦海裡閃過一些零碎的畫麵——昏暗的地牢,鐵欄杆外的火把,還有一個男人陰冷的聲音:“……這丫頭的惑心術有點意思,可惜太蠢了……”
“惑心術?”離嬌魅挑眉,“你這身體還有這本事?”
“不清楚。”柴靜茹搖頭,“隻是些零碎的記憶。但有件事很明顯——”她看向四人,眼神逐漸變得銳利,“我們現在的處境,比在陰煞鬼沼時更危險。這裡的人不僅會殺人,還懂法術。”
“那又如何?”陰鳳儀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眼底閃過熟悉的狠厲,“再厲害的人,也怕劇毒。”
“再謹慎的人,也躲不過幻境。”離嬌魅撫摸著發燙的玉佩,語氣恢複了幾分自信。
絲情雅沒說話,隻是指尖輕輕劃過腰側的印記,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冷了幾分。
言妙平推了推並不存在的眼鏡:“我需要時間計算資源點的安全路線,但在此之前——”她看向柴靜茹,“我們得先達成共識。”
柴靜茹明白她的意思。五個習慣了爾虞我詐的人,此刻卻必須麵對一個殘酷的現實:單打獨鬥隻有死路一條。她緩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我沒意見。但醜話說在前頭,誰要是背後捅刀子——”
“我會讓她嘗遍百毒,最後在清醒中爛成一灘泥。”陰鳳儀笑眯眯地接話,指尖的毒針閃著幽光。
離嬌魅輕笑一聲:“或者被永遠困在幻境裡,看著自己最恐懼的東西,直到瘋掉。”
絲情雅的聲音依舊平淡:“詛咒會纏上她的子孫後代。”
言妙平推了推眼鏡:“我會計算出最痛苦的死法。”
柴靜茹看著眼前這四個和自己一樣聲名狼藉的女人,突然覺得這具破敗的身體裡,那顆早已被算計和貪婪填滿的心臟,久違地跳動了一下。她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很好。那麼現在,我們需要搞清楚三件事——”
“第一,這片荒原到底是什麼地方?”
“第二,我們靈魂裡的幽冥氣能用來做什麼?”
“第三,”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遠處的禿山,“哪裡能弄到吃的和水?”
最後一個問題讓氣氛沉默了片刻。確實,再厲害的算計和手段,在饑餓和乾渴麵前都毫無用處。
“跟我來。”言妙平突然轉身朝巨石後的峽穀走去,“剛才在上麵看到穀底有反光,可能是水源。”
四人立刻跟上。陰鳳儀走在最前麵,指尖扣著毒針警惕地掃視四周;離嬌魅緊隨其後,懷裡的玉佩散發著越來越明顯的暖意;絲情雅走在中間,步伐輕盈得像個影子;柴靜茹殿後,一邊留意著身後的動靜,一邊梳理著腦海裡那些零碎的記憶。
峽穀裡比外麵更陰暗,兩側的岩壁上布滿了深不見底的洞穴,偶爾有水滴落的聲音傳來,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走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前方果然出現了一片渾濁的水窪,水麵上漂浮著綠色的泡沫,散發著淡淡的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