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禮物”背後的寒意
消毒水的味道鑽進鼻腔時,琴如知正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晶燈發呆。
十二盞菱形切割的水晶拚綴成綻放的牡丹形狀,折射的光斑在米白色地毯上晃出細碎的金芒。她數到第二十七片水晶花瓣時,指腹突然觸到床單上凸起的紋路——是真絲混紡的暗紋提花,針腳細密得能騙過最挑剔的古董鑒定師。
這不是她暈倒前的實驗室。
琴如知撐著床墊坐起身,骨瓷水杯在床頭櫃上輕輕晃動,杯壁上凝著的水珠滾落在絲絨杯墊上,洇出深色的圓斑。她摸向脖頸,那枚碎裂的紅寶石吊墜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條鉑金項鏈,鏈扣處刻著極小的“”字縮寫。
“醒了?”
林驍的聲音從落地窗方向傳來,帶著晨露般的涼意。琴如知轉頭時,正看見他倚在描金欄杆上,深灰色西裝熨帖得沒有一絲褶皺,左手無名指上的素圈戒指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他手裡把玩著個絲絨盒子,墨綠色的天鵝絨在他指間像團凝固的夜色。
“我……”琴如知的喉嚨發緊,實驗室的白光、林驍透明的身體、阿澈舉著消防斧的身影在腦海裡炸開,碎片般的畫麵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實驗室怎麼樣了?林夫人她……”
“母親在樓上休息。”林驍打斷她的話,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昨晚隻是電路故障引發的小事故,已經處理好了。”他走過來坐在床沿,身上的雪鬆香水味裡混著淡淡的硝煙味,琴如知的指尖猛地攥緊了床單。
電路故障?她明明記得時空裝置啟動時的嗡鳴,記得林夫人瘋狂的笑聲,記得自己按下按鈕前那瞬間的窒息感。
“你好像嚇壞了。”林驍的指尖輕輕拂過她的發梢,動作溫柔得不像話,“醫生說你有點應激反應,可能需要多休息幾天。”他打開手裡的絲絨盒子,裡麵躺著枚胸針——鴿血紅寶石雕琢成銀杏葉形狀,葉脈處鑲嵌著細碎的鑽石,在晨光裡流轉著詭異的紅光。
琴如知的呼吸驟然停滯。那枚胸針的紋路,和她手腕上的胎記一模一樣。
“喜歡嗎?”林驍拿起胸針,試圖彆在她的睡衣領口,金屬的冰涼觸到皮膚時,琴如知像被燙到般猛地後仰,後背撞在床頭的雕花立柱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
“怎麼了?”林驍的眼神沉了沉,舉著胸針的手停在半空,“不喜歡這個樣式?”
“不是……”琴如知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指尖絞著睡衣下擺,“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她記得林氏集團的珠寶線去年推出過類似設計,拍賣會上拍出過七位數的價格,而這枚胸針的寶石色澤,比展櫃裡的樣品濃鬱百倍,顯然是獨一份的定製款。
林驍輕笑一聲,把胸針放回盒子裡:“在你眼裡,我們的關係還需要談這些?”他傾身靠近,鼻尖幾乎蹭到她的額頭,“如知,你忘了我在實驗室答應過你什麼?”
實驗室?琴如知的瞳孔驟然收縮。她明明記得最後時刻林驍的身體正在變得透明,怎麼會出現在實驗室外的走廊?難道按下按鈕後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我……”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那些混亂的記憶像被蒙上了層毛玻璃,清晰的片段隻有林驍伸向她的手,和他掌心裡那枚素圈戒指反射的冷光。
“看來你真的嚇壞了。”林驍直起身,把絲絨盒子放在床頭櫃上,“先好好休息,晚點我讓廚房給你送些吃的。”他起身離開時,琴如知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那枚素圈戒指硌在她的掌心,冰涼堅硬,絕不是意識體該有的觸感。
“你到底是誰?”她的聲音發顫,指尖用力到泛白,“昨晚在實驗室的人是不是你?那個黑風衣男人……”
林驍的身體僵了僵,隨即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你在說什麼胡話?”他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極快的陰翳,快得讓琴如知以為是錯覺,“醫生說你可能會出現幻覺,看來需要再請專家來看看。”
他的指腹摩挲著她手腕上的胎記,力道越來越重,琴如知疼得想縮回手,卻被他死死攥住。“這印記很特彆。”林驍的聲音壓得很低,像在她耳邊吐息,“和我母親收藏的一塊玉佩很像,改天讓你見見?”
玉佩?琴如知的心猛地一沉。是刻著“知安”的那半塊,還是林夫人用來啟動裝置的那一塊?
“放開我。”她咬著牙掙紮,林驍這才鬆開手,指腹在她的皮膚上留下紅痕。“好好休息。”他站直身體,整理了下西裝袖口,轉身走出房間時,腳步頓了頓,“對了,阿澈今天早上已經離開了,說是要回老家上學。”
阿澈走了?琴如知衝到窗邊,撩開厚重的窗簾——庭院裡停著輛黑色轎車,林驍正彎腰和司機說著什麼,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下頜線繃得像把出鞘的刀。不遠處的傭人房門口,幾個穿著製服的保鏢正抬著個蓋著白布的擔架往車上搬,白布邊緣露出截灰色的校服褲腿,和阿澈昨天穿的那條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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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如知的血液瞬間凍住。
林驍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抬頭朝窗戶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然後彎腰上了車。黑色轎車駛離莊園時,琴如知注意到車牌照的最後三位數字——714,和父親日記裡記錄的實驗室爆炸日期完全一致。
房間裡隻剩下她一個人,空氣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琴如知走到床頭櫃前,拿起那個墨綠色的絲絨盒子,打開時,鴿血紅寶石在光線下流轉著詭異的光澤,像極了時空裝置啟動時的光芒。
她翻到胸針背麵,發現彆針的連接處刻著串極小的編號——071402。
0714是爆炸日期,那02呢?是指第二個意識體,還是……第二個“容器”?
琴如知把胸針湊近燈光,突然發現寶石內部有極細微的氣泡,像是被包裹在裡麵的星塵。她想起實驗室裡那些激活劑,想起林驍掌心的溫度,想起阿澈消失的校服褲腿——這些碎片在腦海裡拚湊出個可怕的猜想。
如果林驍真的是意識體,他怎麼會有實體?如果阿澈真的離開了,為什麼要用擔架抬走?林夫人現在到底在做什麼?昨晚她按下的到底是關閉按鈕,還是……
一陣尖銳的頭痛襲來,琴如知扶住額頭,視線開始模糊。她跌跌撞撞地回到床上,抓起手機想給黑風衣男人發信息,卻發現通訊錄裡那個陌生號碼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通話記錄裡一個未接來電,顯示時間是今天淩晨三點十四分,正是實驗室白光最盛的時候。
床頭櫃上的絲絨盒子突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像是裡麵有什麼東西在蠕動。琴如知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鴿血紅寶石的內部,那些星塵狀的氣泡正在緩慢地移動,逐漸彙聚成一個模糊的人臉輪廓,眉眼像極了林驍,卻帶著股說不出的邪氣。
胸針突然發出一陣刺耳的嗡鳴,和時空裝置啟動時的聲音一模一樣。琴如知嚇得把盒子扔在地上,胸針滾出來落在地毯上,寶石的紅光越來越亮,映得整個房間都籠罩在一片詭異的血色裡。
她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條新短信,發信人顯示是林驍:
“喜歡我送的禮物嗎?它能幫你‘記起’所有事。”
琴如知盯著那條短信,指尖冰涼。她低頭看向地毯上的胸針,寶石裡的人臉輪廓正對著她微笑,嘴角咧開的弧度越來越大,像是要從寶石裡鑽出來一樣。
窗外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琴如知衝到窗邊,看見林驍的黑色轎車正重新駛回莊園,車後座的窗戶降下,露出林夫人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她手裡拿著個白色的瓷瓶,瓶口飄出的香氣順著風鑽進琴如知的鼻腔——是實驗室裡那種能讓人產生幻覺的迷迭香。
琴如知轉身想躲,卻發現房門已經被從外麵鎖死。胸針的嗡鳴聲越來越響,她的頭越來越痛,那些被塵封的記憶碎片開始瘋狂湧入腦海:
林夫人舉著玉佩的手,阿澈父親照片裡的天文台,黑風衣男人摘下帽簷的瞬間,林驍透明的身體裡閃過的紅光,還有她按下按鈕前看到的——紅色按鈕旁邊的小字標注:意識融合啟動。
原來她按下的,從來都不是關閉鍵。
琴如知抱著頭蹲在地上,耳邊響起無數重疊的聲音,像是林驍在說“對不起”,又像是黑風衣男人在笑“終於等到你”,最清晰的是林夫人冰冷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第二階段實驗,開始。”
地毯上的胸針突然炸開,紅光瞬間吞噬了整個房間。琴如知在失去意識前,看到自己手腕上的胎記正在發光,和寶石的紅光融為一體,而那枚胸針的碎片裡,正鑽出無數細小的紅色絲線,像藤蔓一樣纏向她的手臂。
她最後看到的,是鏡子裡自己的臉——左眼的瞳孔變成了和寶石一樣的血紅色,嘴角正不受控製地向上揚起,露出個和林驍如出一轍的、冰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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