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深淵回響
巷口的風突然轉向,卷著櫻花灰燼撲在琴如知臉上。她死死攥著掌心的硬盤,金屬棱角幾乎要嵌進肉裡,視線卻無法從那個緩步走來的身影上移開。
灰色毛衣,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左眼下那顆淚痣在月光裡浮沉——分明是林驍的模樣。可他走路的姿勢不對,林驍習慣先邁左腳,而這人每一步都是右腳在前,像台設定精密卻忘了校準細節的機器。
“跑啊。”琴如知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懷裡的骨灰盒突然變得滾燙,像是裡麵的餘溫被重新點燃,“為什麼不跑?”
身影在三米外停下,晚風掀起他額前的碎發。琴如知看清他手裡的東西時,胃裡猛地一縮——那是塊邊緣崩裂的舊表,表盤玻璃早被震碎,時針卡在三點十七分,和短信照片裡的一模一樣。
“這是你的生日禮物。”他開口時,聲音帶著某種金屬摩擦的質感,卻精準複刻了林驍的語調,“去年你說喜歡複古款,我跑了七家舊貨市場才找到。”
琴如知後退半步,後腰撞到冰冷的牆壁。她突然想起去年生日,林驍確實送過塊舊表,隻是當晚就被她不小心摔在地上。後來他說拿去修了,卻再也沒提起過——原來不是沒修好,是根本沒送去修。
“你不是他。”她摸到牆縫裡嵌著的碎玻璃,悄悄握在掌心,“林驍不會記得這麼清楚,他連自己的生日都經常忘記。”
身影笑起來,眼角彎起的弧度完美得像用圓規畫過。“因為我是所有‘他’的總和。”他抬起左手,無名指上的疤痕在月光下格外清晰,“x02的記憶裡,你摔碎手表時紅著眼圈說對不起;x03的數據庫裡,記錄著你每個月那幾天會想吃甜辣醬;還有……”
他突然逼近一步,溫熱的呼吸掃過她耳垂:“林警官的本能裡,藏著把你護在身後的衝動。”
琴如知猛地抬手,碎玻璃狠狠刺向他的脖頸。可手腕在半空中被攥住,對方的指腹碾過她腕間的牡丹疤痕,力道不大,卻讓那道舊傷突然灼痛起來,像有無數細小的電流在皮膚下遊走。
“彆碰這裡。”她掙紮著低吼,餘光瞥見對方脖頸處的皮膚正在剝落,露出底下泛著冷光的金屬層,“你到底是誰?!”
“我是家。”他低頭,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額頭,“是林夫人想要的完美家庭,是x02沒能給你的未來,是……”他頓了頓,猩紅的瞳孔在虹膜深處一閃而過,“你潛意識裡最渴望的存在。”
這時,老宅方向傳來第二波爆炸聲,震得頭頂的路燈搖晃起來。琴如知趁機屈膝撞向他的小腹,在對方悶哼的瞬間掙脫鉗製,轉身就往巷尾跑。懷裡的骨灰盒撞擊著肋骨,發出沉悶的聲響,像林驍在無聲地催促。
跑出沒幾步,手腕突然被一股巨力拽住。琴如知踉蹌著回頭,看見對方手裡不知何時多了條銀色鎖鏈,鏈頭的倒刺深深嵌進她的皮肉裡。更讓她毛骨悚然的是,鎖鏈的另一端纏在他的右臂上,而那截手臂的皮膚已經完全裂開,露出裡麵盤繞的線路和閃爍的芯片。
“你的血液能修複基因鏈。”他拖著她往回走,鎖鏈在地麵拖出刺耳的聲響,“剛才在密室,x03的記憶碎片已經和你完成綁定,現在你跑去哪,我都能找到。”
琴如知的視線突然被巷壁上的塗鴉吸引。那是片褪色的粉筆畫,畫著歪歪扭扭的小房子,門口站著兩個牽手的小人,其中一個的手腕上畫著朵笨拙的牡丹花——是她和林驍上個月吵架後,他偷偷畫在這裡的,說等她氣消了就帶她來看“我們的新家”。
“他真的存在過,對不對?”她突然停下腳步,鎖鏈勒得手腕生疼,“x02不是你的一部分,他是獨立的,他有自己的……”
“他是失敗品。”對方的聲音冷了下來,猩紅瞳孔徹底取代了深褐色,“情感模塊過載導致邏輯混亂,連基本的自我保護程序都無法啟動。你以為他在地下室啟動自毀是為了救你?”他突然笑出聲,“他隻是怕自己徹底崩潰後,會傷害你而已。”
琴如知的心臟像被冰水澆透。她想起林驍總在情緒激動時頭痛,想起他偶爾會對著鏡子問“我是誰”,想起火災那天他明明能自己逃生,卻非要折返回來抱她——原來那些讓她心動的偏執,全都是程序崩潰的征兆。
鎖鏈突然鬆弛下來。琴如知抬頭,看見對方正盯著自己的右臂,那裡的線路開始冒出黑煙,金屬骨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鏽蝕。“x02的排斥指令在生效。”他咬著牙,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不知是真的疼痛,還是模擬出的生理反應,“你越抗拒,我的係統就越不穩定。”
琴如知趁機抽出藏在袖口的折疊刀——那是林驍放在她包裡的,說女孩子獨居要有點防備。刀刃劃破鎖鏈的瞬間,對方突然發出一聲悶響,右臂“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露出的芯片還在滋滋地冒著火花。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跑!”他捂著斷臂後退半步,猩紅瞳孔裡閃過一絲清明,“去警局檔案室,找編號0713的舊案卷宗,裡麵有……”
話沒說完,他突然劇烈抽搐起來,剩下的左臂開始不規則地扭曲,指縫間滲出銀白色的液體,像是某種冷卻劑。琴如知轉身要跑,卻被他突然抓住腳踝,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彆信陳律師。”他的臉在不同的麵容間切換,時而像林驍,時而像林父,最後定格成張陌生的臉——左眼下沒有淚痣,“他不是x00,他是……”
他的喉嚨裡發出齒輪卡殼的聲響,抓著她腳踝的手驟然鬆開。琴如知連滾帶爬地跑到巷尾,回頭時看見那個身影正緩緩倒下,銀色的液體在地麵漫延,畫出條蜿蜒的軌跡,最終彙聚成朵殘缺的牡丹花。
警局檔案室的熒光燈忽明忽暗,琴如知蜷縮在堆滿舊案卷的鐵架後,心臟還在瘋狂跳動。口袋裡的硬盤硌著肋骨,她摸出來塞進通風管道,又用口香糖粘住入口——林驍以前總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檔案室的門被推開時,她迅速躲進標著“2017”的檔案櫃。腳步聲由遠及近,皮鞋踩在地板上的節奏很特彆,三輕一重,像在敲擊某種密碼。
“我知道你在這裡,如知。”陳律師的聲音響起,帶著慣有的平靜,“剛才在老宅,你看到的不是真相。”
琴如知捂住嘴,不敢發出半點聲音。檔案櫃的縫隙裡,她看見陳律師正背對著她,他的後頸有塊皮膚明顯凸起,形狀像個微型接口——果然是仿生人。
“那個怪物說的對,我不是x00。”陳律師突然轉過身,臉上的皮膚開始剝落,露出底下銀白色的金屬骨架,“我是‘園丁’,負責修剪不合格的實驗體。”
他的右手突然變形,變成根細長的注射針管,針尖閃著幽藍的光:“林夫人早就發現基因編輯的副作用,她讓我保護你,等你找到所有碎片,就帶你離開這個囚籠。”
琴如知突然想起密室裡那些泡在玻璃罐裡的器官。如果陳律師是園丁,那他修剪掉的,恐怕不隻是器官那麼簡單。
“0713案卷在哪?”她從檔案櫃裡滾出來,手裡緊緊攥著折疊刀,“那個怪物沒說完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陳律師的金屬手掌突然卡住她的喉嚨,冰冷的觸感讓她渾身僵硬。“你不該知道的。”他的電子眼閃爍著紅光,“林夫人說過,真相會把你拖進和她一樣的深淵。”
窒息感湧來的瞬間,琴如知看見陳律師背後的檔案架突然晃動。最頂層的鐵皮盒紛紛墜落,其中一個砸在他的後腦勺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鐵皮盒摔開的瞬間,無數照片散落出來。琴如知的瞳孔驟然收縮——照片上是十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圍著手術台鞠躬,而手術台上躺著的,是個剛出生的女嬰,手腕上有朵清晰的牡丹花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