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熾焰焚心,鳳錦問道
葬魂淵外圍的夜風帶著蝕骨的寒意,卻吹不散營地中那團跳躍的篝火。赤紅的焰舌舔舐著柴薪,將周圍的人影拉得忽長忽短,如同白鳳錦此刻翻湧不定的心緒。
她握著焚寂刀的刀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那柄伴隨她多年的長刀此刻安靜地躺在篝火旁的青石上,刀身流轉的赤光與火光交映,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悸動。白日裡遊振楓與趙清蓮之間那無聲的默契,如同兩根細針,刺破了她一直以來用剛硬外殼包裹的心房,露出內裡從未被觸碰過的柔軟。
遊振楓靜坐於不遠處的陰影中,墨隕劍斜倚在膝頭。他目不能視,卻似能感知到周遭每一絲氣流的變化,包括白鳳錦那略顯急促的呼吸與紊亂的內息。他隻是沉默著,周身縈繞的九幽寒氣如同無形的屏障,將一切窺探隔絕在外。
趙清蓮坐在另一側整理著琴弦,九霄環佩琴的絲弦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她偶爾抬眼望向白鳳錦,目光中帶著幾分理解與擔憂,卻沒有多言。有些心緒,隻能靠自己理清。
“獨孤宗主。”白鳳錦忽然站起身,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顯得格外清亮,“晚輩有一事不明,想向您請教。”
正在檢查劍譜的獨孤南天抬起頭,這位天劍宗主臉上的疲憊被篝火映照得愈發清晰,但眼神依舊如星辰般明亮。他放下手中的竹簡,溫和道:“鳳錦有話但說無妨,你我之間無需如此見外。”
白鳳錦深吸一口氣,走到獨孤南天麵前,抱拳行禮:“晚輩修習《焰聖天刀》已有十五載,自幼便被告知,刀道至境在於純粹,需斬斷七情六欲,方能讓刀意不受羈絆,發揮出最極致的力量。可今日……”她頓了頓,目光不自覺地掃過遊振楓與趙清蓮的方向,“晚輩見到遊劍神與趙女帝,他們之間的牽絆非但沒有成為弱點,反而讓彼此的力量更加圓融。這是否意味著,我一直以來堅守的道,是錯的?”
獨孤南天聞言,沉默片刻,而後拿起身側的長劍。那柄劍劍身古樸,卻隱隱散發著煌煌天威,正是他賴以成名的“擎蒼”。他輕撫劍脊,緩緩道:“鳳錦可知,為何《天地劫劍》殘篇威力無窮,卻極少有人能真正駕馭?”
白鳳錦搖頭:“晚輩愚鈍,隻知此劍法引動天地元氣,霸道無匹,卻也極易反噬自身。”
“你說得不錯,但這並非根本原因。”獨孤南天站起身,走到篝火邊,火光在他臉上跳躍,“《天地劫劍》的真諦,在於‘替天行道’四字。何為天?民心是天,蒼生是天,守護之心亦是天。若心中無守護,隻一味追求力量的極致,那引動的便不是天地正氣,而是毀滅之力,自然會遭反噬。”
他將擎蒼劍橫在身前,劍尖指向夜空:“當年我初練此劍時,也認為唯有摒棄一切雜念,方能與天地共鳴。直到三十年前,魔教妖人屠戮青陽城,我率弟子前往救援,卻因顧慮劍招反噬而束手束腳,眼睜睜看著三百無辜百姓慘死。那時我才明白,所謂的反噬,不過是天地對怯懦與自私的懲罰。”
白鳳錦怔住,她從未聽過獨孤南天提及這段往事。這位正道領袖在她心中,一直是如山嶽般不可動搖的存在,卻沒想到也有如此痛徹心扉的過往。
“後來呢?”她輕聲問道。
“後來?”獨孤南天眼中閃過一絲沉痛,隨即化為堅定,“我抱著必死之心,以全城百姓的哀嚎為引,以守護之念為火,催動了《天地劫劍》的‘蒼生劫’。那一次,劍未反噬,反倒是威力遠超平日,一舉擊潰了魔教主力。但我也因此經脈受損,三年未能再動劍。”
他放下長劍,目光落在白鳳錦身上:“鳳錦,你可知你與躺異盛最大的不同在哪裡?”
白鳳錦皺眉思索,搖了搖頭。
“在於‘心’。”獨孤南天斬釘截鐵地說,“躺異盛的焰聖天刀,是魔刀,他追求的是毀滅與殺戮,力量越強,心越扭曲。而你的焚寂刀,是聖劍,你心中有正義,有堅守,這才是正宗焰聖天刀的根基。你以為壓製情感就能讓刀更純粹,卻不知真正的力量,恰恰源於你想要守護的東西。”
白鳳錦低頭看著焚寂刀,刀身映出她困惑的臉龐。她想起師父臨終前的囑托:“鳳錦,焰聖天刀可焚儘萬物,包括持有者自身。切記,不可動情,否則刀意失控,必遭反噬。”多年來,她一直將這句話奉為圭臬,刻意與所有人保持距離,以為這樣就能走上刀道巔峰。
“可是……”她咬了咬唇,“晚輩見過太多因情所困而墮入歧途的人,南宮軒情便是例子。若我放任情感滋生,萬一……”
“南宮軒情的問題,不在於動情,而在於執念。”獨孤南天打斷她,“她因愛生恨,將情視為枷鎖,想要斬斷一切情緣來求得解脫,這本身就是一種偏執。真正的情感,不是束縛,而是鎧甲。就像遊振楓,他的劍之所以淩厲,不僅因為《九幽劍經》的詭譎,更因為他心中有想要守護的東西,這份執念讓他的劍意更加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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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遊振楓的方向,繼續道:“遊小子的過去我略知一二,他背負的血海深仇足以讓任何人瘋狂,但他沒有。為何?因為他心中尚存一絲清明,這絲清明,或許就是他不願看到更多人重蹈覆轍的守護之心。你看他對趙女帝,雖言語冷淡,卻總在危難之際挺身而出,這份默契,不是靠冰冷的劍能維係的,而是源於內心的共鳴。”
白鳳錦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遊振楓依舊靜坐著,仿佛對他們的談話充耳不聞,但她能感覺到,那道環繞在他周身的九幽寒氣,似乎柔和了些許。趙清蓮輕輕撥動了一下琴弦,一聲清越的琴音流淌而出,如同月光灑在湖麵,撫平了夜的躁動。
“力量與情感,並非非此即彼。”獨孤南天的聲音溫和卻充滿力量,“就像火焰,既能焚毀萬物,也能溫暖寒冬。關鍵在於,你用它來做什麼。你想鑄的,究竟是一把隻為殺戮的魔刀,還是一把守護蒼生的聖劍?”
“鑄一把守護蒼生的聖劍……”白鳳錦喃喃自語,這句話仿佛一道閃電,劈開了她心中積壓多年的迷霧。她想起自己年少時,看到魔教妖人欺淩弱小,心中燃起的憤怒與想要保護他人的衝動;想起師父將焚寂刀交到她手中時,眼中的期許與沉重;想起這些天與遊振楓、趙清蓮同行,看到他們雖身處險境卻始終心係蒼生,那份堅守讓她內心震撼。
原來,她一直追求的極致刀道,從來都不是摒棄情感,而是將那份想要守護的情感,融入刀意之中,讓火焰燃燒得更加熾熱,更加純粹。
“多謝獨孤宗主指點!”白鳳錦豁然開朗,對著獨孤南天深深一揖,眼中的困惑儘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堅定,“晚輩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