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拂過,吹起她的白發,也吹起了小豆子懷裡的琴片。殘片再次輕鳴,與遠方的劍片遙相呼應,在這瘡痍未愈的江湖上,奏響了一曲無聲的序曲——那是新生的序曲,也是傳承的序曲。
天邊泛起魚肚白,第一縷晨光穿透雲層,照在重建的茅屋上,照在年輕劍客的劍穗上,照在孩子們嬉笑的臉上。山河雖破,終有重圓之日;武林凋零,自有新芽破土。那些逝去的身影,從未真正離開,他們化作了這天地間的風,化作了江湖裡的魂,化作了每個心懷守護之人血脈裡的熱。
而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晨光漫過斷牆時,幾個孩童正蹲在廢墟裡撿拾著什麼。他們的小手捧著碎瓷片、鏽鐵劍,像是捧著稀世珍寶。為首的男孩攥著半塊刻著劍紋的玉佩,那是從酒館舊址刨出來的,據說是老黃年輕時給兒子打的,後來兒子死於早年的魔教之亂,玉佩便一直掛在他腰間。
“阿爹說,這上麵的劍,能斬妖魔鬼怪。”男孩舉著玉佩迎著陽光,碎玉折射出的光斑落在同伴臉上,引來一陣歡呼。不遠處,幾個婦人正合力抬起一根焦黑的房梁,準備搭建新的灶台。她們的丈夫多在葬魂淵一戰中殉難,如今卻沒人哭哭啼啼,隻是在搬磚時會望著淩雲巔的方向,歇腳時會給孩子們講劍神與女帝的故事。
官道儘頭傳來馬蹄聲,三騎快馬踏破晨霧而來。為首的騎士穿著洗得發白的天劍宗服飾,背後背著的長劍用布裹著,劍柄露出的部分纏著一圈黑布——那是為獨孤南天戴的孝。他身後跟著兩個背著藥箱的少女,是青鸞婆婆的弟子,要去北方疫區送藥。
“李嬸,看見過魔教餘孽嗎?”騎士勒住馬,聲音帶著少年人的清朗,卻掩不住眉宇間的沉毅。他是獨孤南天最小的弟子,大戰時因看守山門未能參戰,如今主動請纓巡查江湖,腰間的劍還帶著未開刃的青澀,眼神卻已如淬過的鋒芒。
李嬸直起腰擦了擦汗,指著西北方向:“前天有幾個穿黑袍的在山坳裡鬼鬼祟祟,被幾個年輕後生追跑了。你們放心,現在的娃子們,拿根木棍都敢跟魔教妖人拚命。”她說著笑起來,眼角的皺紋裡盛著晨光,“就像當年的遊劍神,瞎了眼都敢攔焰聖天刀。”
騎士聞言握緊了劍柄,布帛下的劍身發出輕微的震顫。他想起臨行前,新任宗主將那卷《天地劫劍》殘篇交給他時說的話:“劍譜可以殘缺,劍意不能打折。你師父當年以身化劫,不是為了讓後人守著廢墟哭,是為了讓這江湖,再能養出千萬個敢拔劍的人。”
快馬遠去時,山坳裡的少年們正圍著一柄斷刀歡呼。那是從楓林裡找到的焚寂刀碎片,雖隻剩半截刀刃,卻仍殘留著灼熱的氣息。獨臂少年用布仔細擦拭著刀身,指腹撫過崩裂的缺口,仿佛能觸到白鳳錦焚心時的溫度。
“聽說白前輩的刀能化作火鳳,”圓臉少年湊過來,眼裡滿是向往,“要是咱們能學會《焰聖天刀》就好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獨臂少年搖搖頭,將斷刀鄭重地插進土裡:“學不學得會刀法不重要。白前輩說過,刀是用來守護的,不是用來炫耀的。”他望向葬魂淵的方向,那裡的晨霧正慢慢散去,露出黛青色的山影,“就像遊前輩的劍,清蓮前輩的琴,從來都不是為了自己。”
話音未落,遠處忽然傳來一陣琴音。那琴聲很輕,像是從雲端飄來,混著風穿過竹林的沙沙聲,帶著一絲悲憫,卻又藏著不屈的力量。孩子們停下嬉鬨,婦人直起身子,連那三騎快馬也勒住了韁繩。
是九霄環佩的殘片在鳴響。
青鸞婆婆的小院裡,小豆子正抱著琴片坐在廊下。晨光落在她發間,琴片上的微光順著她的指尖流淌,在青磚上畫出淡淡的音符。她不懂什麼天言劫秘,隻是在想念趙清蓮時,便會抱著琴片輕輕哼唱,那旋律不成曲調,卻總能讓院角的蘭花抽出新芽。
“是清蓮姐姐在說話嗎?”小豆子把臉頰貼在琴片上,冰涼的玉質裡傳來微弱的震顫,像是有人在輕輕回應。不遠處的木盒裡,墨隕劍的殘片也在共鳴,黑劍的寒芒與琴片的暖光交織,在地上織成一張細碎的光網,網住了飄落的晨露。
此時的七星閣,鬼穀卜算子正站在星圖前,指尖劃過代表葬魂淵的星辰。那星辰原本黯淡無光,此刻卻亮起一點微芒,與代表淩雲巔、星墜海的星辰遙相呼應。他身後的書架上,新添了一卷竹簡,上麵用朱砂寫著:“劫後餘燼,亦可燎原。”
“代價已付,生機自生。”卜算子低語著,拂袖間,星圖上的光點忽然變得明亮,像是有無數雙眼睛在夜空睜開。他望向窗外,海麵上的晨霧正化作萬千光點,飄向中原大地——那是七星閣散出的消息,不是關於秘聞,而是各地需要幫助的訊息,求醫的、求糧的、求庇護的,後麵都附著一句:“江湖兒女,守望相助。”
當第一縷陽光照進天劍宗的英魂殿,新任宗主正將墨隕劍與九霄環佩的殘片供奉在最高的神龕上。殘片相觸的刹那,發出一聲清越的鳴響,傳遍了整個淩雲巔。正在練劍的弟子們齊齊停手,望著英魂殿的方向,忽然同時拔劍,劍尖指向朝陽,劍意如潮,彙聚成一聲無聲的呐喊。
那呐喊裡,有對逝者的追思,有對生者的承諾,更有對這片山河的守護。
山腳下的村莊裡,婦人的灶台升起了炊煙,孩童的笑聲穿過斷牆,騎士的馬蹄聲漸遠,少年們將斷刀插進土裡,當作新的界碑。沒有人知道未來會怎樣,魔教餘孽是否會卷土重來,歸墟之門是否會再度異動,但此刻,每個人的心裡都燃著一團火。
那火,是遊振楓殘軀燃儘的光明,是趙清蓮悲鳴中開出的花,是獨孤南天以身化劫的餘暉,是白鳳錦焚心不滅的焰。它在斷壁殘垣裡生長,在年輕的眼眸裡閃爍,在每一個平凡人的堅守裡,慢慢燎原。
晨光鋪滿大地時,小豆子忽然指著天空歡呼:“看!是遊大哥和清蓮姐姐!”
眾人抬頭,隻見東方的雲層裡,仿佛有一道黑劍劃破長空,緊隨其後的是一道琴音化成的流光,兩者交織著衝上雲霄,在天際留下一道璀璨的光痕,久久不散。
那光痕,像是一個未完的承諾,也像是一個新生的開始。
江湖路遠,傳奇未終。
喜歡本心即可請大家收藏:()本心即可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