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江湖新篇,傳說永鑄
十年光陰,足以讓滄海褪成桑田,也足以讓血火淬煉的傷痕結出堅韌的痂。
葬魂淵那場驚天動地的終局之戰,如同投入江湖心湖的巨石,其掀起的巨浪雖已平息,蕩開的漣漪卻滲透進了每一條支流。如今的江湖,早已不是十年前正邪壁壘分明、動輒血流成河的模樣。天魔宮灰飛煙滅,陰九燭、幽冥魔君、躺異盛等魔頭或神魂俱滅,或形神俱散,曾經籠罩西方絕域的陰霾被徹底撕碎,葬魂淵成了生人勿近的禁忌廢墟,隻餘下呼嘯的罡風,日夜訴說著那場終結一切的慘烈。
正道也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天劍宗宗主獨孤南天以身化劫,用生命為聯軍撕開生路,這位如山嶽般可靠的正道領袖,最終連完整的屍骨都未能留下,隻餘一柄崩碎的劍器殘片,被供奉在淩雲巔的祠堂中央。白鳳錦焚心鑄刀,以生命為代價重創躺異盛,那道燃燒著赤焰的身影,成了無數年輕刀客心中不滅的圖騰。封家因封月敗明的叛逆與最終的自爆元氣大傷,雖有旁係艱難重整,卻也徹底斂去鋒芒,再次隱入深山,不問世事。
江湖,從未如此凋零,卻也從未如此……平靜。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在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泛起溫暖的光澤。南楚小鎮“落霞鎮”,曾是天魔宮勢力邊緣的一處不起眼之地,如今卻成了南來北往的江湖人歇腳的好去處。鎮東頭的“老黃記”酒館,早已換了新主,是個臉上總掛著憨厚笑容的中年漢子,據說曾是老黃救下的孤兒,如今守著這方小小的酒館,將當年老黃那手“醉仙鴨”的手藝學了個七八分。
此刻,酒館裡已是人聲鼎沸。幾張桌子旁圍坐著形形色色的人,有背著長劍、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有腰間懸刀、麵色沉穩的中年客,還有幾個穿著粗布衣裳、眼神卻藏著精光的散修。他們推杯換盞,談的卻幾乎是同一個話題。
“……要說當年那場大戰,最神的還得是瞎眼劍神遊前輩!”一個滿臉虯髯的刀客猛地灌了口烈酒,聲音洪亮如鐘,“聽說當時幽冥魔君那老魔頭現出真身,乃是數百年前的心魔老祖殘魂,那股子邪異勁兒,能把人的三魂七魄都給勾出來!可遊前輩呢?人家眼睛看不見,卻比誰都看得清楚!九幽劍域一開,直接把那魔頭困在裡麵,一招‘永寂歸墟’,嘿,管他什麼老祖殘魂,當場就給斬得魂飛魄散!”
旁邊一個白麵書生模樣的年輕劍客推了推鼻梁上的玉簪,輕聲道:“李大哥說得是。隻是遊前輩那‘永寂歸墟’,據說乃是以自身劍魂為代價,劍出即燼。想想也是,能斬滅心魔老祖那般存在,又豈是尋常招式……”他說著,語氣裡滿是崇敬與惋惜。
“還有悲鳴女帝趙前輩!”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少女搶過話頭,她腰間掛著一柄小巧的短劍,眼睛亮晶晶的,顯然對那段傳說充滿了向往,“我聽我師父說,歸墟之門開的時候,天地都要被吸進去了,是趙前輩燃燒了自己的悲鳴血脈,以‘寂滅鎮魂歌’硬生生拖住了那扇門!那可是溝通輪回的歸墟啊,憑一人之力抗衡天地法則,這得有多大的勇氣……”
少女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酒館裡也一時安靜下來,連酒盞碰撞的聲音都輕了許多。所有人都知道,那場抗衡的代價是什麼。
坐在角落裡的一個灰衣老者輕輕歎了口氣,他麵前的酒杯始終未動,渾濁的眼睛望著窗外,仿佛能穿透時光,看到十年前那個血色彌漫的夜晚。他是當年從葬魂淵逃出來的散修之一,親眼目睹了那道貫穿天地的璀璨劍光,也親耳聽到了那首響徹雲霄、卻帶著無儘悲涼的琴音。那劍光,是遊振楓以劍骨祭天的“逆命·劫燼”;那琴音,是趙清蓮燃儘血脈的“寂滅鎮魂歌”。
“他們……最後在一起了嗎?”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是鄰桌一個剛入江湖的少年,眼裡滿是對英雄的憧憬和對結局的不忍。
酒館裡再次陷入沉默,連最善言辭的酒保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計。這個問題,困擾了江湖人整整十年。有人說,他們的肉身化作了星芒,魂飛魄散,徹底消散在了天地間;有人說,七星閣主鬼穀卜算子以星辰本源護住了他們的一縷殘魂,隻是不知送往了何處;還有更浪漫的說法,說他們的心魂融入了那柄破碎的墨隕劍和九霄環佩琴中,從此琴劍相依,永不分離。
“或許,”那個灰衣老者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他們從未離開。”
眾人循聲望去,老者抬起布滿皺紋的手,指向窗外:“你們看這山河無恙,百姓安寧,這便是他們用生命換來的。遊前輩說過,‘黑暗吞噬天地,我便以殘軀燃儘此界光明’;趙前輩說過,‘我的悲鳴便是為你撕裂輪回的絕響’。他們做到了。光明未滅,絕響猶存,他們便永遠活在這天地間,活在我們心裡。”
這番話如同一顆石子投入水中,蕩起層層漣漪。是啊,何必糾結於肉身是否存續?當遊振楓的九幽劍氣凍結魔焰,當趙清蓮的琴音安撫亡魂,當他們為守護蒼生而毅然赴死的那一刻,他們的精神便已超越了生死,化作了江湖的脊梁,化作了人間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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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館外,一陣清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三匹駿馬停在酒館門口,為首的是一位身著月白長衫的青年劍客,麵容俊朗,眼神清澈,腰間佩劍雖非名器,卻擦拭得一塵不染。他身後跟著一男一女兩個少年少女,皆是朝氣蓬勃,眼中閃爍著對世界的好奇。
“師父,就是這兒嗎?老黃記酒館?”少女勒住馬韁,清脆的聲音問道。她腰間掛著一架小巧的七弦琴,琴身古樸,隱隱有流光轉動。
青年劍客翻身下馬,動作行雲流水,帶著一股沉穩的氣度。他微笑著點頭:“正是。當年遊前輩與趙前輩曾在此暫歇,老黃掌櫃還為他們做過一桌好菜。雖物是人非,但此處的故事,值得我們好好聽聽。”
這青年名叫沈硯秋,是天劍宗現任宗主的親傳弟子。十年前,他還是個在山腳下放牛的孩童,因躲避魔宮餘孽的追殺,被一位路過的天劍宗弟子所救。那位弟子臨終前,將一枚沾染著獨孤南天餘溫的劍穗交給了他,告訴他:“江湖雖亂,總有像遊前輩、趙前輩、宗主這樣的人,為守護光明而戰。”正是這句話,支撐著他一步步走上劍道之路,如今已初窺門徑,此次下山,便是要追尋前輩的足跡,體悟何為“守護”。
那帶琴的少女名叫蘇晚晴,是青鸞婆婆座下一位侍女的孫女。青鸞婆婆在十年前耗儘心力穩固趙清蓮的心魂碎片後便羽化而去,臨終前將一些關於“天言劫秘”的基礎心法和一架仿製的九霄環佩殘琴交給了侍女,囑咐她若有合適的傳人,便將這份守護的責任延續下去。蘇晚晴自幼便在琴音與心法的熏陶中長大,對那位以悲鳴血脈守護蒼生的女帝充滿了敬意。
另一位少年名叫石磊,是李鐵舟的遠房侄孫。當年李鐵舟撐船護眾人渡江,力竭而亡,他的事跡被江湖人傳頌。石磊自小聽著漁夫爺爺的故事長大,練就了一身紮實的橫練功夫,此次隨沈硯秋下山,便是想看看這太平盛世,是否如爺爺所願那般安寧。
三人走進酒館,喧鬨聲稍稍一靜,隨即又恢複如常。江湖人見慣了年輕後輩,尤其是看到沈硯秋身上的天劍宗服飾和蘇晚晴腰間的琴,不少人眼中露出善意的微笑。
沈硯秋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三碗牛肉麵,輕聲對蘇晚晴和石磊道:“仔細聽,這裡的每一句話,都是前輩們留下的印記。”
蘇晚晴乖巧點頭,手指輕輕拂過腰間的琴弦,仿佛能感受到那來自十年前的、跨越時空的共鳴。石磊則挺直了腰板,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雖然他知道如今已是太平盛世,但爺爺“護船平安”的信念,早已刻進了他的骨子裡。
鄰桌的虯髯刀客看到他們,爽朗地笑了:“這位小哥是天劍宗的?好得很!年輕有為啊!來,我敬你一杯,祝你早日修成遊前輩那般的劍意!”
沈硯秋起身回禮,舉止得體:“前輩謬讚。遊前輩與獨孤宗主乃是我輩楷模,晚輩唯有砥礪前行,不敢奢望比肩。”
“哈哈,有這份心就好!”刀客大笑,“想當年,我不過是個隻會揮砍柴刀的莽夫,若不是親眼看到白前輩白鳳錦)焚刀戰魔,恐怕早就成了魔宮的刀下亡魂。如今能看著你們這些年輕人成長,老頭子就算死也瞑目了!”
這時,酒館老板端著牛肉麵過來,笑著插話:“客官們有所不知,上個月啊,有位來自西域的女子,帶著一柄斷刀,在葬魂淵外哭了整整三天三夜。後來才知道,她是白前輩的遠親,特意來祭拜的。據說她如今也在練刀,說要繼承白前輩的焚寂刀意呢。”
“哦?竟有此事?”眾人紛紛側目,眼中露出欣慰之色。英雄的火種,從未熄滅。
沈硯秋聽著這些話語,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起臨行前,師父指著祠堂裡那柄獨孤南天的劍器殘片對他說:“劍,是用來守護的,不是用來殺戮的。你遊前輩的劍,冷冽如冰,卻護了最暖的人間;你趙前輩的琴,悲愴如泣,卻奏出了最烈的絕響。記住,力量越大,責任越重。”
蘇晚晴輕輕撥弄了一下琴弦,發出一聲清越的音,如同山澗清泉滴落石上。她低聲道:“我好像……能聽到一點點琴音。很輕,很溫柔,卻又帶著一種很堅定的力量。”
石磊撓了撓頭,憨笑道:“我聽不懂琴音,但我知道,隻要我們好好守護這太平,前輩們就不會白犧牲。”
沈硯秋看著身邊的兩個同伴,又看了看酒館裡或高談闊論、或低頭沉思的江湖人,心中豁然開朗。傳說,並非僅僅是故事,它是一種精神的傳承,是一種信念的延續。遊振楓的孤傲堅韌,趙清蓮的隱忍守護,獨孤南天的舍生取義,白鳳錦的熾烈無悔,還有老黃、李鐵舟那些小人物的挺身而出……他們的精神,早已融入了這片江湖的血脈,化作了支撐這個世界的脊梁。
夕陽西下,餘暉將落霞鎮染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沈硯秋三人辭彆了酒館,踏上了前往淩雲巔的路。他們的身影漸行漸遠,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儘頭,隻留下清脆的馬蹄聲和偶爾隨風傳來的、若有若無的琴音。
在遙遠的淩雲巔天劍宗,祠堂深處,一盞長明燈徹夜不熄,燈下供奉著兩物:一塊通體漆黑、布滿裂紋的劍片,正是墨隕劍的核心碎片;一片溫潤如玉、刻著繁複花紋的琴徽,取自九霄環佩琴的殘身。
此刻,劍片與琴徽忽然同時發出微弱的光芒,一道極淡的劍氣與一縷輕柔的琴音悄然交織,在寂靜的祠堂裡盤旋片刻,而後緩緩消散,仿佛從未出現過。
但守祠的老仆卻分明感覺到,那一瞬間,祠堂裡的寒意似乎柔和了許多,空氣中仿佛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意。他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明悟,蒼老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輕輕拂去了劍片與琴徽上的微塵。
江湖路遠,傳說永鑄。
新的故事,正在這片被英雄守護過的土地上,悄然拉開序幕。而那些逝去的英雄,從未真正離開。他們的心魂,早已化作了這天地間最溫柔的風,最明亮的光,守護著他們用生命換來的人間煙火,直到千秋萬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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