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星海彼端，微光再燃
夜風如紗，拂過英魂殿的飛簷翹角，帶起銅鈴細碎的輕響。殿內燭火搖曳，將供桌上的兩物映照得朦朧而肅穆——那是墨隕劍與九霄環佩的核心碎片。
墨隕的殘片約莫手掌長短，通體漆黑如凝墨，斷口處卻泛著極淡的幽藍，仿佛封存著永不熄滅的九幽寒氣。九霄環佩的碎片則如半片青玉，溫潤中透著月光般的瑩白，琴徽殘跡隱約可見，偶爾有微光順著紋路流轉，似有未儘的琴音困於其中。
今夜的星子格外稀疏，天幕像一塊被墨汁浸染的舊布，唯有西北方的星域隱隱透著異樣的躁動。十年了，自葬魂淵那一戰落幕，已過了整整十年。
小豆子如今已是十六歲的少女，眉眼間褪去了當年的稚氣，多了幾分沉靜溫婉。她身著素色衣裙，正跪在蒲團上，小心翼翼地用軟布擦拭著那兩塊碎片。指尖觸到墨隕殘片時，會感到一絲刺骨的寒涼，那寒意不似凡鐵，倒像是能滲入骨髓的孤寂；而觸到九霄環佩的碎片時，卻是一片溫潤，仿佛握著一捧融化的月光，隻是那溫潤深處，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心口發悶的悲意。
“遊先生，趙姐姐……”她輕聲呢喃，聲音裡帶著少女獨有的清澈，卻也藏著十年歲月沉澱的悵惘，“今晚的星星好奇怪，是不是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話音剛落，殿外忽然刮起一陣狂風，吹得窗欞“哐當”作響，燭火猛地竄起半尺高，又驟然縮成豆大的一點，險些熄滅。
小豆子心中一緊，下意識地伸手去護那兩塊碎片。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墨隕殘片與九霄環佩的碎片幾乎同時亮起！
幽藍與瑩白的光芒如同活過來一般，順著碎片的紋路瘋狂遊走，瞬間便將整個英魂殿照得如同白晝。那光芒並不刺眼，反而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映照人心。
更令人震驚的是，兩道光芒並未各自為戰，而是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緩緩向中間靠攏。幽藍的劍氣與瑩白的琴音光暈在空中交織、碰撞，卻沒有產生絲毫衝突，反而像是久彆重逢的知己，在彼此的觸碰中發出愉悅的震顫。
“嗡——”
一聲清越的劍鳴與一聲空靈的琴音同時響起，交織成一曲難以言喻的樂章。劍鳴孤高淩厲，如寒星墜地；琴音悲憫溫婉，似月華流泉。兩種截然不同的意境在此刻完美融合，形成一股奇特的波動，朝著殿外擴散而去。
殿外，負責守衛英魂殿的天劍宗弟子們紛紛被這異象驚動，拔劍出鞘，卻又被那股波動籠罩，隻覺得心神劇震，仿佛看到了十年前那片血色彌漫的葬魂淵，看到了那個瞎眼的劍客以劍指天，看到了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帝以琴鳴悲。
“是遊前輩和趙女帝！”有年輕弟子失聲驚呼，眼中泛起淚光。
而在英魂殿深處，小豆子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景象，淚水無聲地滑落。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兩塊碎片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蘇醒。不是冰冷的器物，而是……活生生的意誌。
光芒越來越盛，兩塊碎片終於徹底觸碰在一起。幽藍與瑩白瞬間爆發，化作一道衝天光柱，衝破英魂殿的穹頂，直刺夜空！
光柱所過之處，夜空的陰霾仿佛被撕裂，那些躁動的星子驟然明亮起來，循著某種古老的軌跡開始運轉。天地間的元氣瘋狂彙聚，形成肉眼可見的氣流漩渦，圍繞著光柱旋轉不休。
這異象不僅驚動了天劍宗，更傳遍了整個江湖。
隱於深山的封家，正在擦拭家族秘錄的封家長老猛地抬頭，望向光柱升起的方向，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激動與敬畏：“是陰陽相濟之象……封白情姑娘當年的犧牲，終究沒有白費……”
星墜海深處，鬼穀卜算子站在觀星台，望著那道貫穿天地的光柱，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並非算計的複雜神情。他身前的龜甲上，裂紋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蔓延，卻又在觸及某種界限時詭異地停滯。
“歸墟之痕……竟真的成了歸墟之徑……”他喃喃自語，指尖劃過龜甲上的紋路，“代價是你們的永恒漂泊，還是……另一片天地的新生？”
光柱的頂端，夜空仿佛被捅破了一個窟窿，露出一片深邃到極致的黑暗。那黑暗不同於尋常的夜空，其中點綴著億萬星辰，卻又比任何已知的星空都要浩瀚、都要神秘。那是歸墟的彼岸，是連鬼穀卜算子都無法完全洞悉的未知領域。
此刻，墨隕與九霄環佩的碎片正在光柱中緩緩消融，化作兩縷純粹的光絲。一縷如墨，裹挾著九幽劍經的淩厲劍意與遊振楓孤傲堅韌的意誌；一縷如玉，蘊含著天言劫秘的悲憫琴音與趙清蓮溫柔而決絕的靈魂。
兩縷光絲在光柱的牽引下，向上飄升，朝著那片未知的星海飛去。
穿過那道窟窿的瞬間，周圍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了。沒有聲音，沒有光線，甚至沒有時間的流逝，隻有無邊無際的混沌。
遊振楓的意識在這片混沌中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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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隻有純粹的感知在蔓延。他“看”不到任何東西，卻能清晰地“感知”到身邊那縷熟悉的、溫暖的光芒。
是清蓮。
這個念頭升起的瞬間，那縷玉色光絲便輕輕靠了過來，與他的墨色光絲纏繞在一起。沒有言語，卻有無儘的情意流淌。
十年的隔絕，生死的距離，在此刻仿佛都成了虛幻。他能“聽”到她血脈燃儘時的決絕，能“感受”到她化作鎮魂歌時的痛楚；她也能“觸摸”到他劍骨祭天時的瘋狂，能“體會”到他心魂相隨的執著。
“振楓……”
一聲模糊的呼喚在意識深處響起，帶著琴音般的空靈，卻又無比清晰。
“清蓮。”他回應道，聲音是他自己的，卻又帶著劍意的冰冷與一絲難以掩飾的顫抖。
兩縷光絲纏繞得更緊了。
就在這時，混沌中忽然泛起了點點微光。那些微光如同種子，在他們的觸碰下開始發芽、生長。
遊振楓的劍意所及之處，混沌開始凝結，化作一柄柄無形的劍影，勾勒出空間的輪廓。那些劍影並非用於殺戮，而是如同一道道梁柱，支撐起一片穩固的區域。
趙清蓮的琴音所至之地，微光開始彙聚，化作流淌的光河，滋養著這片剛剛成型的空間。光河中，隱約可見山川草木的虛影，仿佛有一個世界正在萌芽。
他們沒有刻意去做什麼，隻是本能地以自身的意誌去塑造著周圍的一切。他的劍，為她撐起一片可以棲息的天地；她的琴，為他撫平劍下的孤寂與冰冷。
漸漸地，一片小小的天地在歸墟彼岸的混沌中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