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敗天守碑·孤刃鎮魔
鎮魔碑前的風，已刮了整整百年。
封月敗天的身影在碑側的石廬前凝立，敗月鉤斜插在腳邊的凍土中，鉤身的寒芒被歲月磨得溫潤，卻依舊能映出她眼底沉澱的霜雪。百年前歸墟核心的最後一戰，影淵崩解時的法則碎片、織命者消散的命運絲線、幽冥教主被鎮前那聲震徹寰宇的不甘嘶吼，仿佛還在耳畔回蕩。可當風掠過鎮魔碑上密密麻麻的刻痕——那是用眾生意誌凝結的符文，所有喧囂便會被瞬間吞噬，隻剩下近乎死寂的寧靜。
這寧靜，是用無數魂靈鋪就的。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曾經布滿殺伐痕跡的指節，如今隻剩下幾道淺淡的疤痕，那是引爆天魔神譚訣核心時，魔氣反噬留下的印記。當年在幽冥教分壇，她以身為熔爐碾碎那部誘惑了無數魔族修士的禁忌秘典，本該身死道消，卻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托住了殘魂——後來才明白，那是無名神魔自爆前散逸的一縷枷鎖之力，混雜著孤獨無傷消散時的輪回刀意，在她體內築起了一道無形的屏障，既隔絕了徹底的墮落，也鎖死了修為精進的可能。
如今的她，修為停留在大羅金仙巔峰，再難寸進。
可這又如何？
封月敗天嗤笑一聲，笑聲被風卷著撞向鎮魔碑，彈回來時竟帶了幾分空曠的回響。她這輩子，從天魔宮叛逆公主到獨闖天下的魔女，所求從來不是安穩的境界，而是握刀時的酣暢、揮刃時的自由。隻是百年前那場末日浩劫，讓她終於明白，真正的自由從不是肆意屠戮，而是有能力守護住自己在意的東西——哪怕那些東西，早已化作塵埃。
比如南天亦峰化身為輪回之門時，最後望向她的那一眼，沒有斥責，隻有沉甸甸的托付；比如南宮情柔化作生機之種前，朝她露出的那個淺淡卻溫暖的笑容，仿佛在說“接下來，就拜托你了”；比如白劫蓮情握緊焰聖無極天刀時，冰焰中映出的決絕，無聲地劃分了各自的戰場。
而她的戰場，就是這座鎮魔碑。
“嗤——”
腳下的凍土突然裂開一道縫隙，漆黑的霧氣順著裂痕蜿蜒而上，帶著蝕骨的陰冷，那是幽冥教主被鎮壓在碑下百年，卻從未停止過的侵蝕。霧氣觸及敗月鉤的瞬間，鉤身陡然亮起一道清冽的光，將霧氣斬成細碎的齏粉，隨風飄散。
封月敗天彎腰握住刀柄，緩緩將敗月鉤從土中拔出。鉤身輕顫，似在低語，那是百年相伴生出的默契。她知道，這不是普通的魔氣逸散。近一個月來，鎮魔碑的震動越來越頻繁，碑上的符文時明時暗，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從地心深處掙脫出來。
是幽冥教主的殘念在積蓄力量？還是……更古老的存在被驚動了？
她抬眼望向碑頂。鎮魔碑高逾千丈，通體由歸墟核心的混沌石與無名神魔的神器碎片凝結而成，碑麵刻滿了慕容情軒以命推演的封印陣紋，纏繞著南天亦峰的輪回之力，還浸潤著南宮情柔的生機之息。可此刻，碑頂最邊緣的一道符文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像是被什麼東西一點點啃噬掉了。
“看來，百年的安穩，終究是偷來的。”封月敗天握緊刀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能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正在地底翻湧——那是天魔言劫的餘韻，卻比當年幽冥教主施展時更加詭異，仿佛混雜了影淵的法則碎片與織命者的命運絲線，形成了一種全新的、扭曲的力量。
是噬魂殿主！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時，敗月鉤的寒芒驟然暴漲。當年終局之戰後，噬魂殿主便銷聲匿跡，所有人都以為她已死於歸墟之亂，卻沒想到，這個專精靈魂吞噬與奪舍的鬼仙巔峰，竟一直潛伏在鎮魔碑下，以幽冥教主逸散的殘魂為食，偷偷吸收著封印的力量，甚至可能……奪舍了部分影淵與織命者的遺留之力！
“桀桀……封月敗天，百年不見，你的刀，還利嗎？”
地底傳來一陣刺耳的尖笑，像是無數破碎的靈魂在同時嘶吼。隨著笑聲，鎮魔碑周圍的地麵開始大麵積龜裂，漆黑的裂縫中伸出無數蒼白的手臂，那是被噬魂殿主吞噬的亡魂所化，每一隻手臂上都纏繞著淡淡的命運絲線，顯得詭異而扭曲。
封月敗天沒有回答，隻是將敗月鉤橫在胸前。她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冰，隻有瞳孔深處，倒映著碑頂黯淡的符文，以及那些從裂縫中爬出的、形態各異的亡魂怪物。這些怪物有的帶著魔族的猙獰，有的殘留著妖族的利爪，甚至還有些穿著人族修士的殘破衣袍——他們都是百年前死於浩劫的生靈，靈魂被噬魂殿主禁錮、扭曲，成了她的爪牙。
“當年你引爆天魔神譚訣，斬斷魔性，倒是讓本座刮目相看。”噬魂殿主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卻始終不見其真身，“可惜啊，你守著這座破碑，守著一群死人的囑托，與守墓之犬何異？不如歸順本座，待本座破開封印，吞噬了幽冥教主的本源，再融合這鎮魔碑中的枷鎖之力，屆時三界獨尊，你便是本座之下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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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聒噪。”
封月敗天吐出兩個字，身影已如鬼魅般掠出。敗月鉤帶起一道銀弧，快得隻留下殘影，那些剛從裂縫中爬出的亡魂怪物還未反應過來，便已被斬成飛灰。刀光過處，連空氣中的陰冷氣息都被撕裂，露出短暫的清明。
“冥頑不靈！”噬魂殿主的聲音變得尖利，“那就讓你親眼看看，你守護的一切，是如何崩塌的！”
轟隆——
鎮魔碑猛地劇烈震顫，碑身中段突然炸開一道巨大的缺口，漆黑的魔氣夾雜著無數掙紮的魂影噴湧而出。其中一道魂影尤為龐大，隱約可見幽冥教主的輪廓，隻是那雙眼睛裡充滿了空洞與瘋狂，顯然已被噬魂殿主徹底操控。
“看到了嗎？這就是你拚死守護的封印！”噬魂殿主狂笑，“幽冥老兒的殘魂，如今不過是本座的傀儡！而你……”
話音未落，封月敗天已躍至碑身缺口處。她迎著噴湧的魔氣與魂影，反手揮出一刀。這一刀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卻帶著一種近乎禪意的平靜，刀光所及之處，那些瘋狂掙紮的魂影竟像是被安撫了一般，漸漸平靜下來，化作點點熒光消散。
這是她百年守碑悟出的刀意——無心之刃，斬妄存真。
不再追求極致的力量，不再被暴戾的情緒驅使，隻是純粹地揮刀，斬斷邪惡，守護安寧。這刀意中，有南宮情柔的生機之息，有南天亦峰的守護之誌，有白劫蓮情的決絕之念，更有……無名神魔那滴暗金色淚珠中蘊含的悲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