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疑雲·止花】
馬車碾過青石板路的聲響漸歇,停在一處依山傍水的竹林旁。艾言知掀起車簾一角,望著窗外簌簌飄落的竹葉,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細密的針腳。自京都那場宴會上的驚魂刺殺後,年永臨便以“避風頭”為由,安排她們暫離京城。葉安明與永安護送在前,白槿言與茹夢則貼身隨侍,一行人行至這處名為“浣溪塢”的小鎮,原想稍作休整,卻不想剛落腳半日,便聞得鎮口傳來兵刃相擊之聲。
“姑娘,待在車內勿動。”白槿言的聲音冷靜如昔,她已按住腰間那柄看似尋常的銀簪——艾言知早察覺那簪子尖端鋒利,絕非普通飾物。茹夢卻已按捺不住,探出頭去,隨即低呼一聲:“是些穿白衣的姐姐!她們在打葉護衛呢!”
艾言知心頭一緊,掀簾細看。隻見鎮口石橋上,七八名身著素白衣裙的女子正圍攻葉安明,她們身法輕盈,招式狠辣,手中長劍泛著冷冽的銀光,劍招間竟隱隱帶著幾分陰柔詭譎。葉安明雖武藝精湛,奈何對方配合默契,且招招不離要害,一時竟被逼得有些狼狽。永安在一旁欲上前相助,卻被兩名白衣女子纏住,他性子跳脫,此刻卻也麵色凝重,顯然對手不容小覷。
“這些人……”艾言知蹙眉,目光掃過那些女子袖口繡著的一朵含苞待放的白梅,“白槿言,你看她們的標記,是否聽過?”
白槿言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瞳孔微縮:“是止花宮的人。江湖中最是神秘的女子門派,隻收女弟子,且素來不與男子打交道,更遑論動手。她們怎會在此處?”
話音未落,一名白衣女子已注意到馬車這邊,厲聲喝道:“車上是什麼人?速速下來!這等汙濁男子聚集之地,豈容旁人藏汙納垢?”
茹夢性子本就直快,聞言立刻不服氣地回嘴:“你們才不講理!葉護衛和永安哥哥好好的,憑什麼動手打人?”
那女子聞言,眼神更冷:“男子皆為禍根,見之除之,有何不妥?”說罷,竟撇下葉安明,提劍便朝馬車刺來。
“姑娘小心!”白槿言身形一晃,已擋在車前,手中銀簪脫手而出,精準地撞上長劍。隻聽“叮”的一聲脆響,長劍竟被那細巧的簪子震得偏了寸許。白衣女子一愣,顯然沒料到這看似柔弱的侍女竟有如此身手。
就在此時,葉安明抓住空隙,一記重拳擊退身前兩人,沉聲道:“閣下乃止花宮弟子?我等與貴宮素無瓜葛,為何痛下殺手?”
為首的白衣女子——看其服飾應是領隊——冷哼一聲,長劍直指葉安明咽喉:“年家軍的爪牙,也敢在此放肆?我師妹上月在邊境采藥,被你們這些當兵的擄走,至今生死不明,今日撞見,便是你們的死期!”
艾言知心頭咯噔一下。年家軍?她們是衝著年永臨來的?可年永臨此刻遠在京城,這些人怎會將賬算到葉安明頭上?
“閣下怕是誤會了。”艾言知定了定神,推開白槿言,緩步走下馬車。她身姿纖細,一身素色衣裙在風中微微飄動,臉上卻不見半分懼色,“我等並非年家軍,隻是途經此地的旅人。至於貴師妹之事,若真是年家軍所為,自有軍法處置,何必傷及無辜?”
那領隊女子上下打量她一番,眼神帶著審視與不屑:“你一個男子身邊的女子,也配替他們說話?莫非是被這些臭男人迷了心竅?”
茹夢氣得臉都紅了:“你這人怎麼說話呢!我家姑娘好心解釋,你反倒惡語相向!”
“住口!”領隊女子厲聲嗬斥,長劍再次揚起,“我止花宮的事,豈容爾等置喙?今日便先除了你們這些幫凶!”
劍風淩厲,直逼艾言知麵門。白槿言臉色一變,正要上前,卻被艾言知暗中按住手腕。艾言知非但沒退,反而迎著劍尖上前半步,目光平靜地看著那女子:“閣下若殺了我,便是坐實了止花宮不分青紅皂白、濫殺無辜的名聲。屆時江湖傳言四起,貴宮還如何立足?”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鎮定,讓那女子的劍勢硬生生頓在半空。
“你……”領隊女子顯然沒料到這看似溫婉的女子竟有如此膽識,一時語塞。
艾言知趁熱打鐵,繼續道:“貴師妹失蹤,閣下憂心忡忡,我能理解。但遷怒於不相乾的人,絕非智者所為。我等雖非年家軍,但與年將軍也算有些淵源,若閣下信得過我,不妨告知令師妹失蹤的詳情,或許我能幫上一二。”
這話半真半假。她確實認識年永臨,卻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輕,未必能插手軍中事務。但此刻唯有穩住對方,方能脫身。
領隊女子眼神閃爍,顯然在權衡。她身後的弟子們也竊竊私語,顯然對貿然殺人也有些猶豫。
就在這時,葉安明沉聲道:“年將軍治軍嚴明,斷不會縱容手下做出擄掠女子之事。此事必有蹊蹺,若止花宮肯暫緩動手,我願將此事稟報將軍,定會給貴宮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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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隊女子瞥了葉安明一眼,又看向艾言知,見她神色坦蕩,不似作偽,終於緩緩收劍:“好,我便信你一次。我師妹名叫青禾,上月初三在雁門關外的杏林失蹤,身上帶著一支刻著‘禾’字的玉簪。若三日之內沒有消息,休怪我止花宮踏平你們這臨時據點!”
說罷,她又深深看了艾言知一眼,眼神複雜:“你這女子,倒是與尋常人不同。但我勸你,離那些男人遠些,免得日後追悔莫及。”
語畢,她一揮衣袖,帶著眾弟子縱身離去,白衣飄飄,轉瞬便消失在竹林深處,隻留下空氣中一絲若有若無的冷香。
危機解除,茹夢才鬆了口氣,拍著胸口道:“嚇死我了!這些姐姐好凶啊!”
葉安明走上前來,臉色凝重:“姑娘,止花宮素來不與外界往來,今日卻突然找上門,還提及年家軍,此事怕是不簡單。”
白槿言也點頭:“止花宮宮主花無淚更是出了名的護短,且性情偏激。今日之事雖暫了,但她們絕不會善罷甘休。我們必須儘快離開此地,同時將此事告知將軍。”
艾言知望著竹林深處,若有所思。止花宮的敵意來得蹊蹺,她們口中的“師妹失蹤”,真的是年家軍所為嗎?還是有人故意嫁禍,想借此挑起江湖門派與年家的衝突?她隱隱覺得,這背後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暗中推動著什麼。
“我們今晚便動身。”艾言知回過神,語氣堅定,“葉護衛,你即刻派人將此事密報年將軍。白槿言,收拾行裝,我們避開大路,走小路前往下一個城鎮。”
夕陽西下,餘暉透過竹葉灑在地上,斑駁陸離。馬車再次啟動,這一次,車輪碾過的不再是平穩的石板路,而是崎嶇的山道。艾言知靠在車壁上,聽著外麵隱約傳來的風聲,心中那份不安愈發濃重。她不知道,這場看似偶然的衝突,僅僅是江湖風波的序幕。而那個名叫花無淚的止花宮宮主,日後還會以更意想不到的方式,闖入她們的命運。
夜色漸深,馬車在寂靜的山林中穿行。茹夢早已困得睡去,白槿言則閉目養神,手指卻始終搭在腰間的銀簪上。艾言知掀開一角車簾,望著天邊那輪殘月,忽然想起年永臨離京前的眼神,那般沉重,那般無奈。原來他身處的世界,遠比她想象的更加凶險。權謀傾軋尚未平息,江湖恩怨又接踵而至,她與他,究竟要麵對多少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