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言知將玉佩緊緊攥在手心,冰涼的玉質硌得掌心生疼。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葉安明和永安帶著士兵殺了進來,可當他們看到牆角那抹逐漸僵硬的白色身影時,所有人都沉默了。
永安紅著眼眶拔刀砍向殘餘的黑衣人,刀刀狠戾如狂風:“給我殺!一個活口都彆留!”
葉安明走到艾言知身邊,單膝跪地,聲音沙啞:“屬下護主不力,請姑娘降罪。”
艾言知緩緩站起身,雪落在她的發間眉梢,卻仿佛感覺不到絲毫寒意。她望著白槿言安詳的麵容,忽然想起初遇時,這個自稱“白槿言”的侍女遞給她一杯熱茶,說:“姑娘彆怕,往後有我呢。”
原來有些承諾,真的要用一生去踐行。
她撿起地上的佩劍,劍柄上還殘留著白槿言的體溫。轉身看向那些仍在負隅頑抗的黑衣人,艾言知的眼神平靜得可怕,仿佛淬了北境最凜冽的寒冰。
“葉護衛,”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巷口,“從今日起,凡與煞風派有關者,殺無赦。”
風卷著雪沫子掠過城牆,將這句帶著血腥味的誓言,送往遙遠的天際。城樓上的鴉群被驚起,黑壓壓一片掠過鉛灰色的天空,像是誰在蒼穹上潑下了一筆濃重的墨,預示著這場喋血之夜,才剛剛開始。
葉安明猛地抬頭,撞見艾言知眼底翻湧的寒意,那是與往日溫婉截然不同的決絕。他重重點頭,拔刀出鞘:“屬下遵命!”
永安已殺紅了眼,鋸齒刀劈開最後一名黑衣人的咽喉,滾燙的血濺在他臉上,他卻渾然不覺,隻是踉蹌著走到白槿言屍身前,單膝跪地,一拳砸在雪地裡:“是我等無能,沒能護住你!”
巷外的廝殺聲漸漸平息,士兵們清理著戰場,血腥味混著雪水滲進泥土,在青石板縫隙裡凝結成暗紅的冰。艾言知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為白槿言理了理淩亂的發絲,指尖拂過她緊抿的唇角——那裡還殘留著未說完的話,關於蘇家舊怨,關於失散的弟弟,關於藏在冷靜外表下的滿腔孤勇。
“茹夢,”艾言知聲音微啞,“找塊乾淨的布,把白姐姐裹好。”
茹夢抽噎著點頭,轉身去尋布料,路過那些黑衣人的屍身時,狠狠踹了一腳,淚水卻不爭氣地砸在雪地上,瞬間凍成了冰粒。她想起無數個夜晚,白槿言教她辨認毒草,提醒她江湖險惡,甚至在她被年府侍女刁難時,不動聲色地為她解圍。那時隻當是尋常護佑,此刻才知,那是亂世裡最珍貴的庇護。
葉安明指揮士兵加固城門,眼角餘光瞥見艾言知將那枚染血的玉佩貼身收好,忽然想起一事,上前低聲道:“姑娘,白護衛前日曾托屬下查一件事——她說在城西破廟發現了殤影閣的標記,懷疑當年蘇家滅門案,殤影閣並非主謀,而是受雇於人。”
艾言知猛地抬頭:“受雇於誰?”
“她還沒來得及查清楚。”葉安明語氣凝重,“但她留了個信物,說若她出事,便將此物交給您。”說著從懷中取出個油布包,層層解開,裡麵是半塊青銅令牌,上麵刻著個模糊的“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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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言知指尖觸到令牌的瞬間,心頭劇震。“硯底藏鋒”的標記,竟會出現在白槿言的遺物裡。難道她這些年的調查,早已與那位神秘的幕後推手有所牽扯?
“白姐姐她……”茹夢抱著布帛回來,聽見這話,驚得說不出話。
“她從未說過假話。”艾言知握緊令牌,冰冷的金屬觸感讓她紛亂的心緒稍稍平複,“她既留了這信物,必有深意。”
正說著,一名斥候匆匆奔來,單膝跪地:“報!永安將軍,葉護衛,叛軍主力突然放棄峽穀陣地,正向我城撲來!先鋒距此已不足十裡!”
永安猛地站起:“什麼?年將軍那邊呢?”
“通訊鴿被截殺,暫時聯係不上!”
艾言知心頭一沉。叛軍突然變陣,分明是算準了這座糧草城防守薄弱,想趁虛而入斷年永臨的後路。而煞風派的突襲,恐怕就是為了攪亂軍心,讓他們首尾難顧。
“葉護衛,”艾言知當機立斷,“你帶三百精兵守東門,用滾石擂木拖延時間,務必撐到援軍抵達。”
“永安將軍,”她轉向永安,目光銳利如刀,“你率五百人守糧倉,那裡是重中之重,便是拚儘性命,也不能讓一粒糧食落入叛軍手中。”
兩人齊聲領命,轉身就要離去,卻被艾言知叫住:“等等。”她解下腰間的狼牙符,塞進永安手中,“這是年將軍的信物,若遇危急,可持此符調動附近的義軍。”
永安握緊狼牙符,隻覺沉甸甸的分量壓在掌心——那不僅是信物,更是性命相托的信任。他重重叩首:“屬下萬死不辭!”
看著兩人匆匆離去的背影,茹夢攥緊了布帛:“姑娘,那您呢?”
艾言知望著白槿言的屍身,輕聲道:“我送白姐姐最後一程。”
她親自將白槿言的屍身抬進內室,用乾淨的布細細擦拭她身上的血汙,換上她生前最愛的素色衣裙。燭光搖曳中,白槿言的麵容褪去了往日的冷硬,顯得異常安詳,仿佛隻是睡著了。
“你說要護我周全,卻先一步走了。”艾言知坐在榻邊,輕聲說著,“你說要找弟弟,我定會幫你找到。你說蘇家的冤屈要雪,我便讓那些人血債血償。”
窗外傳來急促的梆子聲,那是敵軍攻城的信號。緊接著是震天的喊殺聲、擂石撞擊城門的悶響,還有士兵們臨死前的嘶吼。茹夢嚇得臉色慘白,卻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哭出聲。
艾言知站起身,最後看了眼榻上的人,轉身拿起那柄染血的佩劍:“茹夢,怕嗎?”
茹夢用力搖頭,抹了把眼淚:“不怕!白姐姐能為姑娘死,我也能!”
艾言知望著她眼中燃起的火光,忽然笑了,那笑容裡帶著淚水,卻透著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毅:“好,那我們就陪他們殺一場。”
她推開房門,風雪撲麵而來,夾雜著硝煙的味道。城樓上,葉安明正指揮士兵投擲火油,火焰在夜色中劃出絢爛的弧線,映照著一張張年輕而決絕的臉。
艾言知握緊劍柄,一步步走向城樓。腳下的雪被踩得咯吱作響,像是在為這場即將到來的血戰,奏響悲壯的序曲。她知道,從今往後,再沒有人為她擋在身前,她必須自己拿起刀,護住想護的人,守住該守的城,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生死茫茫。
因為這是白槿言用性命換來的囑托,是年永臨在烽火中遙望的期盼,更是她作為艾言知,在這亂世裡必須扛起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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