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九霄：雙姝令》第六卷：番外篇一·雙姝之心
第52章：番外篇二·鏡心漣漪
【離悅月篇：異世魂，故鄉月】
劫波渡儘，塵埃暫落。
幽熒秘境深處，被重新構築的靈脈滋養得愈發蔥蘢盎然。昔日聖女遺留的殿宇廊橋依舊帶著古老的莊嚴，卻被離悅月巧妙地融入了許多現代生活的痕跡。竹製引水管將山泉引入廚房旁砌好的水池，窗明幾淨的房間裡擺放著不符合這個時代審美的、線條簡潔的木質家具，甚至還有一小片被她開辟出來，試圖嫁接改良本地作物與記憶中蔬果的試驗田。
此刻，月華如水，靜靜流淌在鋪著素錦的窗台上。離悅月沒有入睡，她獨坐窗前，手中摩挲著那枚已與她神魂徹底融合、光華內斂的月魄。它不再僅僅是幽熒聖地的聖物，更像是一個錨點，穩固著她來自異世的靈魂，也串聯起兩段截然不同的人生記憶。
成為“硯底藏鋒”的新任首領，並非她最初所願。白槿雙將那份沉重的責任與東方塵如留下的最後信物交到她手中時，她看到的是摯友眼中如釋重負卻又深藏憂慮的托付。她知道，這不僅是權力的交接，更是守護意誌的傳承。那些來自“藏鋒”密卷的零碎信息，關於域外天魔可能的殘餘，關於世界壁壘依舊存在的脆弱點，都像無形的絲線，牽引著她不敢有絲毫懈怠。
明澤餘推門進來，帶來一身清冷的夜露氣息。他褪去了皇子的尊貴袍服，如今常著一身便於行動的深色勁裝，唯有腰間那柄龍鱗匕，昭示著他過往的身份與不變的誓言。他走到離悅月身後，溫熱的手掌自然地覆上她微涼的肩頭。
“還在想‘藏鋒’的事？”他的聲音低沉，帶著洞悉她心事的了然。
離悅月向後靠了靠，倚在他堅實的懷抱裡，汲取著令人安心的溫度。“不止。”她輕歎，目光依舊投向窗外那輪異世的明月，它與記憶中的地球月亮並無二致，卻總讓她感到一絲難以言喻的疏離，“我在想……我的‘故鄉’。”
這個詞讓明澤餘的手臂微微收緊。他知曉她全部的秘密，來自另一個光怪陸離世界的靈魂。他見過她提及那個世界時眼中閃爍的、他無法完全理解的光芒，也感受過她深藏心底、偶爾在夜深人靜時流露出的，一絲如浮萍般的惘然。
“那裡……是什麼樣的？”他第一次主動問起。過去，他怕觸及她的思鄉之痛，也怕那過於遙遠的距離會成為橫亙在他們之間無形的溝壑。但如今，山河並肩，生死與共，他覺得自己或許有了分擔這份孤獨的資格。
離悅月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組織語言，如何向一個古人描述一個信息爆炸、科技縱橫的時代。
“那裡沒有靈力，沒有飛天遁地的修行者。”她開始敘述，聲音帶著回憶的飄忽，“但人們造出了名為‘飛機’的鋼鐵巨鳥，翱翔天際，日行萬裡。有‘網絡’……嗯，像一種極其龐大的、無形的神識傳音網絡，瞬間可知天下事，萬裡之外亦可麵對麵交談。有高樓大廈，聳入雲端，夜晚燈火通明，如同墜落凡間的星河……”
她描述著汽車、電腦、手機，描述著現代醫學、法律製度、平等觀念……那些概念光怪陸離，遠超明澤餘的認知邊界。他安靜地聽著，沒有打斷，隻是深邃的眼眸中掠過驚濤駭浪。他無法想象一個沒有皇權、依靠所謂“法律”維係秩序的世界，更無法理解那些名為“科學”的力量，如何能替代移山倒海的修為。
然而，他從離悅月逐漸明亮的眼眸和略帶激動的語氣中，感受到了她對那個世界的深刻眷戀與自豪。那是一個他完全陌生、甚至難以理解的領域，是獨屬於她的、他永遠無法真正踏足的精神家園。
“……我們那時候，女孩子可以讀書、工作，選擇自己的愛人，決定自己的人生。”離悅月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剛來到這裡時，繁文縟節，男女大防，動不動就要下跪……我真的很不適應。”
明澤餘的心像是被細微的針尖刺了一下。他想起初遇時她的疏離與偶爾出格的言行，原來那並非單純的失憶或性格大變，而是靈魂深處對另一種自由秩序的堅守與不適。
“在這裡，你亦可。”他收攏手臂，將她更深地擁入懷中，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承諾，“在我的身邊，在幽熒秘境，在‘硯底藏鋒’力所能及之處，你永遠是自由的。你想做什麼便去做，無人可拘束你分毫。”
離悅月轉過身，對上他專注而堅定的目光。她看到了他努力理解她口中那個奇異世界的嘗試，也看到了他基於自身認知所能給出的、最鄭重的保證。心中的那點悵惘，似乎被這溫暖的堅定驅散了不少。
“我知道。”她彎起嘴角，伸手撫平他微蹙的眉心，“隻是偶爾……還是會想念。想念那種……理所當然的自由，和熟悉的味道。”比如奶茶，比如火鍋，比如盛夏的冰激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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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味道？”明澤餘捕捉到這個詞彙，眼中閃過一絲思索。
離悅月失笑，搖了搖頭：“是一些那裡的吃食，說了你也不明白。”她頓了頓，語氣變得輕柔而肯定，“但這裡有你，有需要我們守護的安寧，有槿雙、茹月她們……這裡，也是我的家了。”
月光下，兩人的身影緊密相偎。離悅月將那個光怪陸離的現代世界悄悄掩埋在心底最深處，那是對故鄉的懷念，是獨屬於她的秘密花園。而眼前這個擁有古老靈力、肩負守護責任的男子，以及這個與他共同搏殺出的、帶著傷痕卻充滿生機的世界，是她選擇的，並且願意為之奮鬥的現在與未來。
然而，在她未曾察覺的神魂深處，來自異世的靈魂與月魄之力完全融合後，似乎正悄然孕育著某種未知的變化。一絲極其微弱的、與她描述的“科技造物”能量波動相似的漣漪，在她沉睡時，曾無意識地拂過月魄核心，轉瞬即逝，未曾被任何人捕捉。
【明茹月篇：重生痕，掌中紋】
與離悅月所在的幽熒秘境的寧靜深邃不同，明茹月選擇的居所，坐落於帝都遠郊一座依山傍水的精致莊園。這裡既不失便利，又遠離了皇城中心的喧囂與算計。莊園的風格融合了她前世的審美與今生的掌控，亭台樓閣精巧彆致，回廊下懸掛的風鈴在夜風中奏出清越的樂章，看似隨性，實則暗合某種防護陣法。
她已不再是那個需要步步為營、如履薄冰的複仇者。大仇得報，宿敵伏誅，曾經壓抑在心口的滔天恨意與不甘，已然找到了歸宿，沉澱為她眉宇間一抹慵懶而疏離的風情。然而，重生留下的烙印，早已深入骨髓，並非輕易能夠抹去。
夜深了，她處理完手中幾份關於名下商會與情報網的核心賬目與密報——這些是她前世今生苦心經營的心血，也是她立足於世的根本，即便如今已無需殫精竭慮，習慣性的掌控感依舊讓她保留著定期查閱的習慣。
內間，已經恢複孩童身形、失去所有記憶的離文瑄——或者說，是舍棄神格、重入輪回的天道化身，正睡得香甜。月光透過紗幔，灑在他稚嫩寧靜的睡顏上，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柔和的陰影。此刻的他，純淨得不染一絲塵埃，與那個銀發逶迤、執掌規則的神明判若兩人。
明茹月輕輕走到床邊，為他掖好被角，指尖無意間拂過他柔軟的臉頰。一種奇異而柔軟的情緒在心間彌漫開來。是憐愛，是守護，或許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深究的，失而複得的慶幸。
她坐在床沿，就著月光，攤開自己的雙手。這雙手，曾經在無數個深夜因為前世的噩夢而緊緊攥起，指甲深陷入掌心，留下斑駁的傷痕；這雙手，也曾於暗影之中，翻雲覆雨，撥動棋局，將仇敵一步步推向深淵；更曾沾染過鮮血，無論是敵人的，還是……在不得已時，犧牲掉的棋子的。
指尖，似乎還殘留著引動赤炎果本源焚燒殆儘時的灼痛，以及……靈魂被輪回之契拉扯時的戰栗。
那些算計、那些狠辣、那些在仇恨驅使下做出的、遊走於道德邊緣的選擇，真的是完全必要的嗎？在得知離文瑄天道身份，知曉自己重生亦是天道為修正錯誤而付出的代價之一後，這個疑問偶爾會如同夜梟的暗影，掠過她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