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九霄：雙姝令》第六卷：番外篇二·人物篇
第58章：浮生若夢·各訴衷腸
【離悅月篇：異世魂，此心安處】
夜深人靜，幽熒秘境深處的竹屋內，一盞鮫珠燈散發著柔和的光芒。離悅月輕輕拍著剛滿周歲的兒子念歸，哼唱著一首不成調的曲子，仔細聽去，那旋律帶著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現代氣息。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歌聲輕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悵惘。
念歸呼吸逐漸平穩，沉入夢鄉。離悅月為他掖好被角，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秘境中永恒不變的月色，以及點綴在夜空中的、比現代都市清晰無數倍的星辰。來到這裡多久了？三年？五年？時光在修煉、守護與平淡的幸福中悄然流逝，有時她甚至會恍惚，那二十多年的現代生活，是否隻是南柯一夢？
指尖無意識地撫過腕間一個樣式簡單的銀鐲，這是她用第一筆“發明”收益——改良了紡織機後，城中商戶感念她讓布匹產量大增，硬塞給她的分紅——自己畫圖找銀匠打的。樣式簡約，沒有任何繁複花紋，是那個世界裡她最喜歡的極簡風格。這是她與過去那個靈魂，唯一的、也是隱秘的連接。
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一件帶著體溫的外袍披在她肩上。明澤餘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手臂自然地環住她的腰，下巴輕抵在她發頂。
“又想‘家’了？”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了然的溫和。他口中的“家”，特指那個她偶爾會在夢中囈語，有著鋼鐵高樓、馳騁鐵盒的遙遠世界。
離悅月放鬆地靠進他懷裡，汲取著那令人安心的溫暖和淡淡的冷冽氣息。“有時候會覺得不真實。”她輕聲說，“就像我偷來了這段人生，偷來了你，偷來了念歸。”
明澤餘的手臂收緊了些：“胡說什麼。是你來了，我的人生才算真正開始。”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回憶，“還記得你剛來離府時嗎？眼神疏離，看什麼都帶著審視，仿佛整個世界都是一個需要研究的課題。槿兒那丫頭沒少跟我抱怨，說小姐醒來後性子大變，淨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讓她時常提心吊膽。”
離悅月噗嗤一笑，想起自己試圖用“科學方法”解釋這個世界的基礎物理，卻把槿兒繞得雲裡霧裡；想起她偷偷搞出來的“簡易肥皂”和“蒸餾提純法”，雖粗糙，卻實實在在地改善了小範圍內的生活衛生，也讓槿兒從最初的驚恐變成了她最忠實的“技術崇拜者”。
“那時候，隻覺得格格不入，像個旁觀者。”她歎息，“直到遇見你，遇見槿雙，卷入那些風波，才慢慢覺得，腳是踩在了實地上。”
“你用你的方式在改變這個世界，悅月。”明澤餘的聲音帶著肯定，“無論是改良農具、紡織機，還是將現代的管理思維融入‘硯底藏鋒’的情報網絡，甚至是你教給念歸的那些……奇特的道理。它們都在悄無聲息地讓這片土地變得更好。你不是偷，是贈予。”
他的話像暖流，熨帖了她心底最深處的漂泊感。她轉過身，環住他的脖頸，直視那雙深邃如星海的眸子：“那你呢？放棄唾手可得的皇位，陪我隱居在這秘境，守著這片大地靈脈，可曾後悔？”
明澤餘低笑一聲，吻了吻她的額頭：“江山社稷，自有能人治理。我誌不在此。守護你想守護的，便是我的道。”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無垠的夜色，“更何況，能與你在月下對酌，教兒子習劍，看四季輪轉，這便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結局。”
離悅月心中最後一絲陰霾散去。是啊，此心安處是吾鄉。無論靈魂來自何方，此刻的溫暖、羈絆與責任，都是真實不虛的。她主動吻上他的唇，將所有的感慨與愛戀，都融入了這個靜謐而深情的吻中。
【明茹月篇：重生憾，執手人間】
海外，一座四季如春的島嶼上。晨曦微露，明茹月便在臨海的院子裡忙碌開了。她不再是帝都那個步步為營、心機深沉的貴女，荊釵布裙，素麵朝天，卻比任何時候都顯得鮮活明媚。
灶台上蒸著桂花糕，甜香四溢。這是她根據前世模糊的記憶和今生的反複試驗，才還原出的，最接近她母親手藝的味道。當然，裡麵還加了幾味溫和的靈藥，專為某個挑食又需要補充靈氣的人準備的。
“姐姐，好了嗎？”一個清越又帶著點依賴的聲音響起。
明茹月回頭，看見離文瑄——或者說，是失去了作為天道化身所有記憶、身體也恢複到少年模樣的離文瑄，正眼巴巴地趴在廚房門邊望著她。他一頭銀發如月華流瀉，襯得那張精致無瑕的臉龐愈發純淨，眼眸清澈得能倒映出她的影子。
“快了，小饞貓。”明茹月用哄孩子的語氣說道，心中卻是一片酸軟複雜的柔情。
前世慘死，怨氣滔天。重生歸來，她以為自己的心早已被仇恨冰封，活著唯一的目的就是讓所有負她、欺她、叛她之人付出代價。她算計離文瑄，利用他，甚至一度將他視為達成目標的棋子。卻從未想過，真相揭開，他竟是背負著修正時空使命的天道，更在最終時刻，為了救她，甘願舍棄神格，散儘記憶，化作這懵懂孩童，再由她親手撫養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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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弄人，莫過於此。
“阿瑄，過來。”她招手。
離文瑄乖巧地走到她身邊。明茹月拿起梳子，為他梳理那頭引人注目的銀發。發絲冰涼柔滑，如同上好的絲綢。她動作輕柔，帶著無限的耐心。
“姐姐，為什麼我的頭發是白色的？”離文瑄仰頭問，這個問題他問過很多次。
明茹月手下不停，微笑道：“因為阿瑄是天上掉下來的小星星啊，星星的頭發就是白色的。”
這是她慣用的答案。離文瑄似乎很滿意，眯起眼睛享受著她的梳理。看著他全然信賴的模樣，明茹月心中那點因前世而產生的最後一絲冰碴，也徹底融化成了春水。
她曾以為複仇是重生唯一的意義，可當大仇得報，天魔伏誅，牽著這個失憶的“天道大人”的手，離開繁華帝都，漂泊到這座海外孤島時，她才恍然明白，或許重生真正的意義，在於給予她一次彌補遺憾、學會珍惜的機會。
她教會他識字、修行、認識這紅塵萬物，就像他曾經默默守護著這個世界的秩序。過程並非一帆風順，失去記憶和神力的他，有時會因為力量失控而弄壞東西，有時會因不理解人情世故而鬨出笑話，但她從未厭煩。看著他一點點成長，一點點染上人間煙火氣，她感受到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平靜。
“好了。”她為他束好發，插上一根簡單的玉簪。“嘗嘗桂花糕。”
離文瑄拿起一塊，小心地吹了吹，卻沒有自己吃，而是遞到明茹月嘴邊：“姐姐先吃。”
明茹月愣了一下，眼眶微微發熱。她低頭咬了一小口，甜糯的味道在口中化開，一直甜到了心裡。她拿出帕子，擦掉他嘴角不小心沾上的糖粉，笑道：“慢點吃，都是你的。”
那些前世的血與火，算計與背叛，仿佛真的成了遙遠的夢。此刻，灶台的煙火，眼前的少年，口中的甜香，才是她握在手中的，真實而溫暖的人間。
【白槿雙篇：承遺誌，風雪獨行】
北境，極光之下，萬載玄冰築成的守界者新總部“觀星台”巍然聳立。最高層的祭壇上，風雪不能侵。白槿雙一襲素白宗主袍服，立於欄杆邊緣，遙望著遠方在夜色中起伏的、被冰雪覆蓋的山巒。
她比幾年前清瘦了些，氣質愈發沉靜，眉宇間凝著一股化不開的霜雪之意，那是肩負重任和深埋於心的哀慟共同刻下的痕跡。身後，韻心無聲地出現，將一件厚厚的雪貂大氅披在她身上。
“宗主，夜深了，寒氣重。”韻心的聲音依舊沉穩，但看向白槿雙背影的眼神，帶著難以掩飾的擔憂。
白槿雙沒有回頭，隻是輕輕“嗯”了一聲。她的目光，落在祭壇中央懸浮著的一柄斷劍上。那曾是東方塵如的本命佩劍“藏鋒”，如今隻剩半截劍身，劍身黯淡，布滿了細密的裂紋，卻依舊散發著若有若無的、令人心悸的鋒銳之氣。
“師叔……”她無聲地喚道。
腦海中浮現起最終決戰時，東方塵如以身化劍，與獨孤在峰、獨孤煞同歸於儘的決絕身影。那聲“以魂為硯，藏鋒——開天！”的厲喝，至今仍在耳畔回響，成為她無數個夜晚驚醒的夢魘。師尊早逝，是師叔東方塵如亦師亦母，將她撫養長大，傳授她畢生所學，將守護此界的重任，連同“硯底藏鋒”這首領之位，一並交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