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那枚代表著最高權柄與責任的、刻著“山河無恙”四字的硯台時,她的手是顫抖的。那硯台太重,重得她幾乎無法承受。
“韻心,”她忽然開口,聲音在風雪中顯得有些飄忽,“你說,師叔她……最後可有一絲後悔?”
韻心沉默片刻,堅定地回答:“東方大人求仁得仁。她守護了她想守護的,亦將希望留給了您,留給了這片山河。”
白槿雙閉上眼,深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是啊,求仁得仁。守界者的路,從來都是孤獨而艱難的。師尊如此,師叔如此,如今,輪到她了。
她轉身,走向那柄斷劍,指尖泛起柔和的白光,輕輕拂過冰冷的劍身。這是她每日必做的功課,以自身溫和的淨化靈力溫養斷劍,期盼著能有奇跡發生,哪怕隻能凝聚起師叔一絲殘魂。儘管希望渺茫,但她從未放棄。
“各地結界節點巡查結果如何?”她問,語氣恢複了平日的冷靜。
韻心立刻稟報:“均已加固完畢。東海歸墟海眼處,獨孤在峰前輩的殘魂意誌穩定,封印牢固。海外夜璃國經上次清剿,魔息已肅清,新任國主承諾與我方永世修好。各地零星邪祟異動,皆已按預案處理。”
白槿雙點了點頭。她走到案邊,那裡攤著一卷巨大的星圖,上麵標注著無數閃爍的光點,是遍布世界各處的靈脈節點與結界樞紐。她執起筆,開始批閱各地送來的報告,處理“硯底藏鋒”日常事務。燈光下,她的側臉輪廓柔和卻堅毅。
忙碌間隙,她也會想起離悅月、明茹月她們。想起離悅月帶來的那些新奇想法,如何潛移默化地改變著守界者的某些陳舊模式;想起明茹月偶爾通過特殊渠道送來的、關於海外風土人情和潛在風險的信息。她知道,她並非全然獨行。朋友們在各自的位置上,以各自的方式,共同守護著這片土地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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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在這風雪彌漫的北境高地,更多的時刻,是她獨自麵對浩瀚星圖,麵對無聲的斷劍,麵對肩頭沉甸甸的責任。
批閱完最後一份卷宗,窗外已是晨光熹微。極光漸漸淡去,天地間一片蒼茫。白槿雙站起身,對韻心道:“準備一下,今日該去巡查北境最大的那個靈脈裂隙了。”
韻心躬身領命:“是。”
白槿雙最後看了一眼那柄斷劍,眼神堅定。師叔,您未走完的路,我會繼續走下去。直到山河永固,直到……您或許歸來的那一天。她攏了攏大氅,邁步走入漸漸停歇的風雪中,背影挺拔如鬆,孤獨,卻蘊含著足以支撐天地的力量。
【樓解與槿兒篇:邊關月,小家暖意】
西北邊關,黃沙莽莽。落日將天空染成一片瑰麗的橘紅,也給矗立在戈壁上的烽火台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
烽火台下的營房小院,卻與這蒼涼景致截然不同。院子裡種著幾簇耐旱的沙棘,甚至還奇跡般地開辟了一小片菜畦,綠意蔥蔥。一個穿著紅色小棉襖、紮著兩個小揪揪的女嬰,正坐在鋪著毛氈的地上,咿咿呀呀地玩著一個磨光了棱角的木雕小馬。這是樓解親手為女兒念月雕刻的玩具。
槿兒係著圍裙,正將熱氣騰騰的飯菜端上石桌。她比在離府時黑了些,也結實了些,眉宇間褪去了少女的嬌憨,多了幾分為人妻母的溫婉與乾練。邊關的生活清苦,但她總能將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念月,看爹爹回來啦!”槿兒眼尖,看到遠處沙塵中,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身影正疾馳而來。
女嬰聽到聲音,立刻丟下小馬,手腳並用地朝著柵欄邊爬去,嘴裡含糊地喊著:“爹……爹……”
樓解一身風塵仆仆的輕甲,在院門前利落地翻身下馬。他臉上的線條依舊剛硬,但看到妻女的那一刻,眼神瞬間柔和得如同化了冰的春水。他大步走進院子,先是一把將咯咯笑著的女兒高高舉起,惹得小家夥興奮地尖叫,然後才放下孩子,走到槿兒麵前,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湯碗。
“不是說了這些重活等我回來做嗎?”他的聲音帶著責備,更多的是心疼。
槿兒笑著白了他一眼:“等你回來,我們娘倆早就餓扁了。快去洗手吃飯,今天燉了你愛喝的羊肉湯。”
飯菜簡單,卻充滿了家的味道。樓解吃得很快,卻不顯粗魯,這是多年軍旅生涯養成的習慣。槿兒一邊喂女兒吃飯,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今日的瑣事:念月又學會了哪個新詞,菜地裡的哪顆苗長得特彆好,城裡貨郎新來的布料花色不錯想扯一塊給他做件新裡衣……
樓解安靜地聽著,偶爾點點頭,目光始終落在妻子和女兒身上,充滿了眷戀。這樣的生活,是他過去作為明澤餘心腹護衛,時刻遊走在刀光劍影邊緣時,從未想象過的。
飯後,樓解抱著念月,和槿兒一起爬上烽火台的頂端。浩瀚星空低垂,仿佛伸手可及。戈壁的夜風帶著涼意,樓解用披風將妻女一同裹住。
“今天收到王爺和小姐的信了。”槿兒靠在丈夫堅實的胸膛上,輕聲說,“念歸會走路了,小姐說小家夥皮實得很,追著秘境裡的靈鹿摔了好幾跤也不哭。明姑娘和……那位,在海外一切都好,還托人送來了些稀罕的果子乾。白宗主那邊,韻心姐姐也捎來了口信,說北境一切安好,讓我們勿念。”
“嗯。”樓解應了一聲,手臂收緊了些。他知道,槿兒雖然從未抱怨,但有時也會想念帝都的繁華,想念曾經在離府、在離悅月身邊那種相對安逸的生活。跟隨他來到這苦寒之地,是她無怨無悔的選擇。
“委屈你了。”他低聲道。
槿兒抬起頭,在星光下看著他,眼睛亮晶晶的:“說什麼傻話。有你和念月在的地方,就是家。”她頓了頓,臉上泛起一絲紅暈,“而且……我覺得這裡很好。天高地闊,人心也簡單。你看念月,多喜歡在沙地裡打滾。”
仿佛為了印證母親的話,小念月揮舞著胖乎乎的小手,指著天上一顆劃過的流星,發出模糊的音節。
樓解心中一片滾燙。他低下頭,吻了吻妻子的發頂,又親了親女兒的臉頰。他曾是明澤餘手中最鋒利的刀,守護主子是他的使命。如今,他依然是邊關的守將,守護著身後的國土和百姓。但在他心中,最柔軟也最堅固的角落,是懷裡這兩個他要用生命去守護的人。
烽火台下的營房,燈火如豆,在這廣袤荒涼的邊關夜裡,顯得格外溫暖。那是他的國,也是他的家。
【尾聲·鳳鳴依舊】
時光的長河靜靜流淌,衝刷著過去的驚濤駭浪,沉澱下如今的歲月靜好。
幽熒秘境的桃花林中,落英繽紛。已經能跑能跳的念歸,正有模有樣地揮舞著一柄小木劍,追著翩躚的蝴蝶。明澤餘負手立於一旁,偶爾出聲指點一招半式,目光卻總是追隨著不遠處樹下,正低頭在一塊絹布上寫寫畫畫的離悅月。她似乎在設計一種新的水車模型,眉頭微蹙,神情專注。陽光透過桃枝,在她身上灑下斑駁的光影,寧靜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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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孤島的沙灘上,銀發少年挽著褲腳,在海浪中追逐著螃蟹,笑聲清朗。明茹月坐在不遠處的礁石上,看著他在夕陽下奔跑的身影,臉上是縱容而溫暖的笑意。她手中撚著一顆紅色的種子,那是赤炎母株枯萎後留下的唯一生機,她正在嘗試用靈力培育它。或許有一天,新的赤炎果會再次生長,帶著希望與溫暖。
北境觀星台,風雪永無止息。白槿雙巡視完結界歸來,發梢眉宇間還帶著未化的冰晶。韻心默默遞上一杯熱茶。白槿雙接過,目光掃過祭壇上那柄依舊沉寂的斷劍,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隨即又被堅定取代。她走到巨大的星圖前,開始標注新的觀測數據。她的背影,在漫天風雪和璀璨極光映襯下,孤獨而巍然。
西北邊關,夜幕降臨。樓解結束了一天的巡防,回到那個亮著溫暖燈火的小院。槿兒正教念月認字,女嬰軟糯的聲音念著“爹”、“娘”、“家”。看到樓解進來,念月立刻張開手臂撲了過去。樓解一把抱起女兒,槿兒則笑著去廚房端出一直溫著的飯菜。小小的院落裡,充滿了平凡的煙火氣,與邊關的冷硬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卻又奇異地融合在一起。
而在更高、更遠的雲層之上,一聲清越的鳳鳴,穿透九霄,回蕩在天地之間。那聲音悠長而充滿生機,仿佛在訴說著過往的犧牲與奉獻,也仿佛在昭示著未來的希望與守護。
山河依舊,歲月綿長。那些曾經攪動風雲的身影,如今已在各自的位置上,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歸宿與平靜。他們的故事或許已告一段落,但守護的信念,如同那聲聲鳳鳴,必將穿越時空,永鳴不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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