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合作與試探
窗外的城市在晨曦中緩緩蘇醒，淡金色的陽光試圖穿透夜間殘留的薄霧，卻難以驅散蕭悅知心頭的陰霾。她坐在刑警隊辦公桌前，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屏幕上顯示著兩起命案並排的現場照片——時尚設計師的詭異工作室，鋼琴家那被精心布置成舞台的客廳。鮮血、符號、還有那種令人窒息的儀式感，像兩條冰冷的毒蛇，纏繞在她的神經上。
那個名叫葉楓臨的男人，他的出現，他的預言，他看似隨意卻精準指向第二個受害者的模糊信息……一切都太巧合，太精準了。一個身份成謎的線人？蕭悅知在心底冷笑。她翻閱過內部所有登記在冊、甚至有些僅存在於灰色地帶的線人檔案，沒有葉楓臨這個名字，也沒有任何能與他對上號的描述。他就像是從案件的迷霧中憑空凝結出來的人形，帶著謎一樣的微笑，遞給她一塊拚圖，卻牢牢握著拚圖的全景圖不肯鬆手。
“不能信任他。”一個聲音在她腦中尖銳地響起。但另一個更冷靜，或許也更絕望的聲音在反問：“那麼，你有更好的方向嗎？”
警隊內部的意見分歧愈發明顯。以副隊長李峰為代表的一些老刑警，更傾向於將這兩起案件定性為某種高智商、帶有表演欲的連環殺手所為，符號或許隻是凶手的個人標記，建議將調查重點放在受害者社會關係的交叉點和潛在仇家上。而蕭悅知，則執著於那枚徽章，那個匿名電話，以及葉楓臨暗示的、可能存在的更深層模式。她感覺自己在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著，走向一個預設好的軌道，而葉楓臨，就是那個掌燈引路，卻看不清麵容的向導。
“蕭隊，外麵有人找。”一個年輕警員探頭進來，語氣有些遲疑，“他說他姓葉，沒有預約，但您一定會見他。”
來了。蕭悅知的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隨即恢複冷靜。她放下手中的卷宗，麵無表情地站起身：“讓他去三號會談室等我。”
三號會談室是警隊裡最不起眼的一間，隔音效果一般，通常用於接待一些不那麼重要的訪客。蕭悅知選擇這裡，本身就帶著一種刻意的疏離和審視。她推門進去時，葉楓臨正背對著門口，望著窗外樓下川流不息的街道。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立領襯衫，身形挺拔，聽到開門聲，他緩緩轉過身，臉上依舊是那副讓人捉摸不透的淺笑。
“蕭警官，早。”他打招呼的語氣自然得像是老朋友。
“葉先生。”蕭悅知拉開他對麵的椅子坐下，將手中的記錄本放在桌上，開門見山，“關於你昨天提供的信息，我們需要一個更詳細的解釋。你是如何得知第二名受害者信息的？消息來源是什麼？”
葉楓臨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在蕭悅知臉上停留了幾秒，那眼神深邃，帶著一種近乎評估的專注，讓蕭悅知感到一絲不適，仿佛自己是一件需要被鑒定的古董。他輕輕笑了一下，聲音低沉：“蕭警官，我們之間的對話，如果每一句都要追溯到確切的來源和可驗證的證據，那恐怕會進行得非常艱難，而且效率低下。有些信息，來自於……觀察，以及邏輯的拚湊。”
“觀察和拚湊？”蕭悅知挑眉，語氣帶著明顯的質疑，“就能精準預言一起尚未發生的謀殺案？葉先生，請你理解我的立場，我是警察，不是神秘學的信徒。”
“我理解。”葉楓臨點了點頭，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撐在桌麵上，雙手交叉，“但警察破案，有時候不也需要一點直覺和跳躍性思維嗎？比如，你現在懷疑我，甚至可能已經動用權限調查過我，但一無所獲，對嗎？”
蕭悅知瞳孔微縮。他的直接，反而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她確實在昨晚回來後，第一時間通過內部係統查詢了“葉楓臨”這個名字，結果如她所料，一片空白。無論是戶籍、學曆、工作經曆、出入境記錄……所有能想到的維度，都找不到這個人的任何痕跡。他就像一個幽靈。
“你的身份不明，行為可疑，我完全有理由將你列為嫌疑人進行扣押審訊。”蕭悅知的聲音冷了下來。
“然後呢？”葉楓臨毫不畏懼地迎上她的目光，“扣押我24小時，或者48小時？浪費寶貴的時間，而真正的凶手，可能正在篩選他的第三個目標。蕭警官，你我都知道，時間，是這場遊戲裡最奢侈的東西。”
“遊戲？”蕭悅知捕捉到了這個詞，和那個匿名電話裡的用詞一模一樣，“你認為這是一場遊戲？”
“對於幕後的人來說，或許是的。”葉楓臨的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一場精心設計的，關於認知、恐懼和……儀式的遊戲。”
他再次提到了“儀式”。蕭悅知想起現場那過於刻意的布置，確實超越了普通謀殺泄憤或滅口的範疇，帶有強烈的象征意義和展示欲。
“那麼，遊戲的規則是什麼？符號又代表什麼？”她緊追不舍。
葉楓臨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權衡什麼。他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節奏穩定，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感。“符號……是一種語言，一種非常古老，也非常私人的語言。它不屬於任何公開的檔案，這也是你為什麼在檔案庫裡找不到任何線索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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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它們的含義？”蕭悅知追問。
“知道一部分。”葉楓臨承認得很謹慎，“它們指向一個……已經消散的團體，或者說，一種思想體係。這個體係的核心，在於‘認知重構’。”他頓了頓，看向蕭悅知，“簡單來說，就是認為人的意識、記憶、甚至人格，都是可以被外部力量乾預、塑造，乃至徹底改變的。”
認知重構……蕭悅知的心跳漏了一拍。這個詞帶著一種冰冷的、非人性的質感，讓她本能地感到排斥，卻又隱隱觸動了她內心深處某個模糊不清的區域。
“所以，凶手是在用謀殺來進行這種‘認知重構’？”她試圖將線索串聯起來。
“更準確地說，是在完成某種‘儀式’，通過特定的行為、符號和……祭品，來達成某種目的。”葉楓臨的目光變得有些幽遠，“至於具體目的，我現在也無法完全確定。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不會停止。”
會談室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桌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樓外城市的喧囂被隔音玻璃過濾後，隻剩下模糊的背景音。蕭悅知看著眼前的男人，他提供的碎片信息，像散落的珍珠，似乎能串成一條線索，但那條線卻牢牢握在他手中。
“我們需要建立一種合作方式，葉先生。”蕭悅知最終開口，語氣是公事公辦的冷靜，“基於你目前提供的信息，以及你預言成真的事實，我可以暫時不將你列為正式嫌疑人。但作為交換，你需要持續、及時地分享你所知道的一切，包括信息來源。同時，你的行動需要在我的知情範圍內。”
這幾乎是一個不平等條約，充滿了試探和不信任。蕭悅知在賭，賭葉楓臨對推動案件進展的需求，大於他隱藏自身秘密的需求。
葉楓臨聽了，臉上並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反而像是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他輕輕笑了一聲，帶著點玩味：“意思是，我成了蕭警官你的……編外線人？而且是被嚴格監控的那種？”
“你可以這麼理解。”蕭悅知毫不退讓。
“好吧。”葉楓臨出乎意料地爽快答應了，“我接受你的條件，蕭警官。畢竟，我們的目標在現階段是一致的——阻止下一個悲劇的發生。”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目光再次投向樓下，“不過，我也有一個小小的建議。”
“什麼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