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三起預告
會議室裡,空氣凝重得仿佛能擰出水來。慘白的燈光打在長條會議桌上,映照著每個人臉上難以掩飾的疲憊與焦慮。投影幕布上,並排展示著兩位受害者的照片——時尚設計師林薇,鋼琴家陳默。他們生前光彩照人,死後卻成了凶手精心布置的、充滿詭異儀式感的“作品”。現場照片被放大,那些刻意擺放的姿勢,那些用不明顏料繪製的、扭曲而古老的符號,無聲地訴說著凶手的嘲弄與癲狂。
蕭悅知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無意識地轉動著一支中性筆,目光卻穿透了玻璃,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城市天際線上。已經是第三天了,距離第二名受害者陳默遇害。線索像散落一地的珍珠,看似繁多,卻缺少那根能將它們串聯起來的主線。那枚最初的金屬徽章,依舊沉默地躺在證物袋裡,符號專家絞儘腦汁,也隻能得出“疑似與某個已消亡的秘教有關,象征意義不明”的初步結論。匿名電話再無響起,那種被無形目光窺視的感覺卻如影隨形,尤其在深夜獨自歸家時,脊背總會竄起一絲寒意。
“根據現有證據,兩起案件在作案手法、現場布置風格上高度一致,可以並案處理,定性為係列儀式殺人。”隊長李振國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凶手具有極強的反偵察能力,現場清理得非常乾淨,沒有留下任何生物痕跡。其心理畫像顯示,此人極可能擁有極高的智商,表現欲與控製欲極強,可能存在某種宗教信仰或哲學層麵的偏執。”
“儀式……”蕭悅知低聲重複著這個詞,筆尖在攤開的筆記本上輕輕點著,“林薇的設計工作室,陳默的琴房……這兩個地點看似毫無關聯,社會階層、職業圈子也完全不同。凶手選擇他們的標準究竟是什麼?”
坐在她對麵的老張,隊裡的技術骨乾,推了推眼鏡:“我們排查了兩位受害者的通訊記錄、財務狀況、社會關係網,目前沒有發現明顯的交叉點或共同仇家。就像……就像是從茫茫人海中隨機挑選的一樣。”
“隨機?”蕭悅知蹙眉,“我不相信是隨機。這種精心的布置,這種帶有明確指向性的符號,絕不可能是隨機行為。一定有我們還沒找到的連接點。”
她腦海中再次浮現出葉楓臨那張令人捉摸不透的臉。在咖啡館那次短暫的會麵,他提供的關於陳默可能遇害的“模糊信息”,雖然語焉不詳,卻精準地預言了悲劇的發生。他是什麼人?為什麼知道這些?他的目的又是什麼?這些問題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她,帶來不安,也帶來一種奇異的、被牽引的感覺。
散會後,同事們各自忙碌起來,鍵盤敲擊聲、電話鈴聲、低沉的討論聲交織成刑警隊日常的背景音。蕭悅知沒有動,她依舊盯著那兩起案件的資料,試圖從那些冰冷的文字和圖片中,捕捉到一絲被忽略的靈光。
凶手的符號……古老結社……認知重構……
葉楓臨……神秘線人……若即若離的指引……
還有她自己……那被觸動的、模糊的童年記憶……
這些碎片在她腦中盤旋、碰撞,卻始終無法拚湊出完整的圖案。一種罕見的無力感攫住了她。作為刑警,她習慣於依靠證據和邏輯,但在這個案子裡,她感覺自己像是在濃霧中行走,每一步都踩在虛空裡。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了一下,打斷了她的思緒。是一個未知號碼發來的短信,內容隻有簡短的三個字:
“老地方。”
心臟猛地一跳。是葉楓臨。
這個“老地方”,指的就是他們初次見麵的那家偏僻咖啡館。他再次出現了,像幽靈一樣,總是在她陷入僵局的時候。
蕭悅知幾乎沒有猶豫,抓起外套和車鑰匙,跟李隊打了個招呼說要再去陳默家附近走訪一圈,便匆匆離開了警局。她知道自己這種行為帶著風險,甚至有些違規,但葉楓臨是目前唯一能提供非常規線索的渠道,她不能放過。
驅車穿過依舊喧鬨的市區,那家名為“邊緣”的咖啡館坐落在一條僻靜的、種滿梧桐樹的老街儘頭。午後的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推開沉重的木門,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咖啡館內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咖啡豆的醇香和舊書籍特有的氣味。
葉楓臨還是坐在上次那個靠窗的角落位置,麵前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黑咖啡,手裡正翻著一本厚厚的、封麵是皮革質地的舊書。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薄毛衣,襯得他側臉的線條更加清晰利落。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看到蕭悅知,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仿佛早已料到的笑意。
“蕭警官,很準時。”他合上書,隨手放在一邊。書的封麵沒有任何標題。
蕭悅知在他對麵坐下,直接開門見山:“我沒時間跟你繞圈子。找我什麼事?又有‘預言’?”
葉楓臨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慢條斯理地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小口,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你看上去很累,蕭警官。壓力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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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你所賜,”蕭悅知語氣生硬,“或者說,拜你提供的那些真假難辨的信息所賜。葉楓臨,你到底是什麼人?你為什麼會對這個案子這麼了解?”
“我是誰並不重要,”葉楓臨放下杯子,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重要的是,悲劇還在繼續。而你們,似乎還沒有找到關鍵。”
他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那裡麵不再有之前的慵懶和玩味,而是透著一絲凝重。“聽著,我沒時間每次都跟你們玩猜謎遊戲。凶手不會停下,他的‘作品’需要不斷補充,才能完成最終的‘圖景’。”
“最終的圖景?”蕭悅知捕捉到這個詞,“什麼圖景?那些符號代表的到底是什麼?”
“那是一種語言,一種非常古老、非常偏門的認知語言。”葉楓臨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它不屬於任何一個已知的現代組織,其源頭……可以追溯到一些試圖探索人類意識邊界的秘密結社。他們認為,通過特定的符號、儀式和情境,可以‘重構’人的認知,觸及潛意識的深淵,甚至……喚醒某種沉睡的東西。”
他的解釋與符號學專家的初步判斷部分吻合,但更加具體,也更加……危險。蕭悅知感到後背一陣發涼。“喚醒什麼?”
葉楓臨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話鋒一轉:“前兩個符號,分彆代表‘表象’與‘共鳴’。林薇,死於她創造‘表象’的地方;陳默,死於他引發‘共鳴’的領域。凶手在按照某種特定的序列進行他的‘創作’。”
序列……蕭悅知腦中飛速運轉。如果存在序列,那麼下一個目標,下一個符號……
“第三個符號是什麼?下一個目標是誰?”她急切地問,身體也不自覺地前傾。
葉楓臨看著她,眼神複雜,那裡麵似乎有憐憫,有一絲掙紮,還有一種更深沉的、蕭悅知無法讀懂的情緒。“水。”他輕輕吐出一個字。
“水?”蕭悅知一愣,“什麼意思?”
“下一個符號,與水有關。流動的,包容的,也是……吞噬的。”葉楓臨的語速很慢,仿佛每個字都帶著重量,“凶手會選擇與水密切相關的地點,完成他的第三次‘儀式’。時間……很快,可能在四十八小時內。”
“地點呢?目標呢?更具體的信息!”蕭悅知追問。四十八小時,時間緊迫。
葉楓臨卻搖了搖頭,靠回椅背,恢複了那種略帶疏離的姿態:“我隻能看到模糊的指向。水……可能是河流,湖泊,噴泉,或者是……海洋館?目標的身份我也無法確定,但感覺……與‘引導’或‘傾聽’有關。或許是一位教師?一位心理谘詢師?一位……導遊?”他給出的範圍依舊寬泛,像是在迷霧中又添了幾盞飄忽不定的燈。
蕭悅知緊緊盯著他,試圖從他臉上找出撒謊或隱瞞的痕跡。“你為什麼知道這些?你和他是一夥的嗎?還是在玩什麼危險的遊戲?”
葉楓臨迎著她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我說過,我隻是一個觀察者。一個不希望看到更多無謂死亡的觀察者。信不信由你,蕭警官。”他拿起那本舊書,站起身,似乎準備離開,“消息已經帶到,怎麼做,是你們警方的事情。祝你好運。”
看著他走向門口的背影,蕭悅知猛地站起來:“葉楓臨!你每次出現都隻說一半,把我們當棋子嗎?你到底在隱藏什麼?”
葉楓臨的腳步頓住,卻沒有回頭。風鈴因為他推門的動作再次響起,他的聲音混合著門外的風聲,顯得有些飄忽:“有時候,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尤其是……當真相可能觸及你自身的時候。”
門輕輕合上,他的身影消失在梧桐樹的陰影裡。
蕭悅知站在原地,胸口因激動而微微起伏。又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留下一個模糊的預告,引發一片混亂,然後抽身離去。他像是一個熟練的垂釣者,而她,就是那條被誘餌吸引,卻始終咬不住鉤的魚。
但憤怒歸憤怒,職業素養讓她立刻冷靜下來。她迅速拿出手機,撥通了李隊的電話。
“李隊,是我,悅知。有新的線報……”她簡要將葉楓臨的預警彙報了一遍,重點強調了“水”和“四十八小時”這兩個關鍵信息,隱去了葉楓臨的名字,隻說是“之前提供過線索的匿名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