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凶手的真麵目
地下研究所的核心區域,與其說是一個實驗室,不如說是一座褻瀆神靈的混合神殿。冰冷的合金牆壁上,蝕刻著那些蕭悅知早已刻骨銘心的古老符號,它們與閃爍的全息投影、蜿蜒的數據線纜糾纏在一起,散發出一種超現實而又令人窒息的詭異氛圍。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的冰冷氣味,卻又隱隱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如同舊書卷和香燭燃燒後的陳腐氣息,那是“儀式”留下的精神餘燼。
蕭悅知和葉楓臨背靠背站立,警惕地掃視著這個圓形大廳。他們的腳步聲在過於空曠的空間裡激起回響,更添幾分死寂。大廳中央,一個複雜的環形儀器正在低鳴運轉,投射出的光芒在上方交織成一個不斷變幻、尚未完全成型的三維符號,那似乎是所有已出現符號的終極聚合。
“他就在這裡。”蕭悅知低語,聲音因緊繃而略顯沙啞。手中的配槍穩穩指向陰影可能藏匿的角落,冰冷的觸感是她此刻唯一的現實錨點。一路闖進來,遭遇的抵抗並不算激烈,更像是被刻意引導至此,這讓她心中的不祥預感愈發沉重。
葉楓臨的側臉在明明滅滅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冷峻,他受了些輕傷,額角有擦傷的血痕,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他在等你。最後的‘祭品’到場,儀式才能達到高潮。”他的話語平靜,卻像重錘敲在蕭悅知心上。
就在這時,大廳內的光線驟然一變。中央的環形儀器爆發出刺目的強光,隨即又迅速黯淡下去,隻留下環繞基座的一圈幽藍光芒。那不斷變幻的終極符號穩定下來,形成一個複雜而充滿壓迫感的幾何圖形。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符號投射的光影之下,背對著他們。
他穿著與現場高科技環境格格不入的、略顯寬大的黑色長袍,上麵用銀線繡著細密的符號紋路。身形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瘦削,但站在那裡,卻仿佛是整個空間的核心,所有的光線、聲音,乃至空氣的流動,都以他為中心扭曲著。
“悅知。”一個聲音響起。那聲音透過某種變聲器處理,帶著電子合成的嘶啞和重疊感,卻又奇異地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你終於回家了。回到‘父親’為你準備的聖殿。”
蕭悅知心臟猛地一縮,槍口死死鎖定那個背影。“少裝神弄鬼!轉過身來!”
那身影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在空曠的大廳裡回蕩,帶著癲狂的愉悅。“如你所願。我一直……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刻。讓你看清我是誰,讓你明白,我們之間永恒的聯結。”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身來。
臉上,覆蓋著那張蕭悅知在監控錄像和現場模擬畫像中見過多次的、表情扭曲痛苦的白色麵具。麵具上的孔洞後,一雙眼睛灼熱地凝視著她,那目光充滿了某種近乎宗教狂熱的癡迷與期待。
葉楓臨向前半步,將蕭悅知稍稍擋在身後,聲音冰冷:“夠了,這場鬨劇該結束了。”
“鬨劇?”麵具後的聲音提高了些許,帶著被冒犯的憤怒,“葉楓臨,你這個叛徒!你逃離了‘父親’的榮光,現在還要來玷汙這最神聖的時刻嗎?你什麼都不懂!這是進化!是覺醒!是告彆蒙昧的獻祭!”
“用無辜者的生命獻祭?”蕭悅知厲聲質問,試圖用憤怒壓下心底不斷滋生的寒意。那雙眼睛……太熟悉了,熟悉到讓她靈魂戰栗。
“無辜?”凶手嗤笑一聲,“他們不是無辜者,悅知。他們是階梯,是燃料,是幫助你掙脫凡俗枷鎖的墊腳石!他們的死亡,是他們存在於‘知我’計劃中最大的價值!你看,我為你鋪設的道路,多麼完美,每一個符號,每一次‘呈現’,都精準地對應著你潛意識深處的密鑰……”
他開始踱步,聲音時而高亢,時而低沉,如同吟誦邪典的祭司:“那個設計師,她的死亡是‘認知之始’,打破你僵化的現實觀;那個鋼琴家,他的旋律是‘記憶之弦’,撥動你塵封的過往;那個谘詢師,他在水下的沉寂是‘情感之滌’,洗去你多餘的牽絆;還有地下那個……那是對你‘根源’的追溯!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今天!為了此刻!為了讓你——最完美的作品,徹底醒來!”
他的話語如同毒液,試圖滲透蕭悅知的意誌。她用力搖頭,強迫自己保持清醒。“我不是任何人的作品!你隻是個沉迷於殺戮的瘋子!”
“瘋子?”他停下腳步,猛地指向葉楓臨,“那他呢?這個同樣被‘父親’塑造,卻選擇背叛的殘缺品,憑什麼能得到你的信任?而我!我才是與你共享過去,共享‘父親’恩賜,注定要引領你走向新世界的人!”
共享過去?蕭悅知的心臟狂跳起來,幾乎要撞碎胸骨。那段被火焰和淚水模糊的童年記憶碎片瘋狂地在她腦海中翻湧。研究所……測試……玩伴……
“你到底是誰?!”她嘶聲喊道,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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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具後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一瞬,那是一種極其怪異的、混合著懷念與偏執的情緒。“悅知,你真的……完全不記得我了嗎?那個總是跟在你身後,分享糖果,在測試裡偷偷幫你,在著火時……想要拉住你的手的人?”
轟——!
仿佛一道驚雷在腦海中炸開。蕭悅知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火光衝天。
濃煙刺鼻。
孩子們的哭喊聲。
一隻溫熱的手緊緊抓住她。
有人在大喊:“快跑!悅知!快跑!”
然後是坍塌聲……那隻手……鬆開了……
一個名字,一個早已被她埋葬在記憶最深處的名字,幾乎要脫口而出。
不……不可能……他明明已經……
看到她劇烈動搖的神情,凶手或許此刻不能再單純地稱他為凶手)發出了滿足的歎息。他抬起手,動作輕柔地,仿佛進行一項神聖的儀式,緩緩摘下了那張扭曲的麵具。
麵具落下,露出一張年輕男子的臉。
這張臉,蒼白,消瘦,因長期不見陽光和精神的過度消耗而顯得缺乏生氣。但他的五官輪廓,那雙明亮的、此刻燃燒著狂熱火焰的眼睛,那微微上揚、帶著一絲熟悉弧度的嘴角……無一不在喚醒蕭悅知塵封了二十年的記憶。
是他。
真的是他。
林曉陽。
那個在她短暫而灰暗的研究所童年裡,唯一給予她溫暖和陪伴的男孩。那個在記憶的終點,於熊熊烈火中,為了讓她先走而被掉落的橫梁阻隔,最終被宣告“死亡”的……她童年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蕭悅知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握著槍的手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視野有些模糊,耳邊是尖銳的鳴響。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曉……陽?”最終,這兩個字如同歎息般從她唇間逸出,帶著難以置信的破碎感。
葉楓臨的眼中也閃過一絲複雜的了然,他顯然早已有所猜測,但親眼證實,依舊帶來巨大的衝擊。他沉默著,身體依舊保持戒備,目光在蕭悅知和林曉陽之間來回掃視。
林曉陽——或者說,曾經的林曉陽,臉上綻放出一個巨大而扭曲的笑容,那笑容裡充滿了病態的喜悅和重逢的激動。“是我!悅知!是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記得我!我們之間的聯結,‘父親’的烙印,是任何火焰和時間都無法抹去的!”
他向前走了一步,伸出雙手,仿佛想要擁抱她。“我沒有死。那場火……是‘父親’為了掩蓋痕跡,也是為了……篩選。我活下來了,悅知!雖然受了很重的傷,雖然經曆了無數痛苦的治療和……‘優化’,但我活下來了!‘父親’拯救了我,重塑了我!他讓我明白,我活下來的意義,就是為了今天,為了迎接你的覺醒!”
蕭悅知的大腦一片混亂。巨大的震驚、失而複得的茫然、對死者複生的恐懼、以及對眼前之人所作所為的滔天憤怒,所有這些情緒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她撕裂。她踉蹌了一下,葉楓臨及時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那穩定的力量讓她稍稍找回了一絲理智。
“你……你沒死……”她重複著,眼神逐漸從震驚轉為痛苦和憤怒,“可是……為什麼?曉陽!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那些死去的人!他們有什麼錯?!你為什麼要用這麼殘忍的方式……”
“殘忍?”林曉陽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天真的困惑,這種天真在他此刻的語境下顯得格外恐怖。“悅知,你怎麼還不明白?這不是殘忍,這是‘升華’!是必要的步驟!”
他的眼神再次變得狂熱起來:“‘知我’計劃的終極目標,從來都不是簡單的控製或洗腦!‘父親’的偉業,是引導人類意識的進化!打破認知的壁壘,喚醒沉睡的潛能!而你,悅知,你是我們之中最特殊的!你是‘父親’傾注最多心血,最接近成功的‘原型體’!你的潛意識深處,埋藏著我們都無法想象的‘種子’!”
他激動地揮舞著手臂,指向周圍的儀器和符號:“但是,‘種子’需要喚醒!需要特定的‘頻率’和‘儀式’來激活!那些符號,那些死亡,它們不是無意義的殺戮!它們是我精心設計的‘鑰匙’,對應著你潛意識中被‘父親’設定的鎖孔!每一次死亡,都是一次強烈的精神衝擊,一次對你認知壁壘的鑿擊!它們在一步步剝離你作為‘凡人’的束縛,引導你走向真正的‘自我’!”
他凝視著蕭悅知,目光充滿了令人窒息的占有欲:“而我,林曉陽,‘父親’最忠誠的兒子,也是與你羈絆最深的人,我是你的引路人!是我解讀了‘父親’留下的啟示,是我設計並執行了這完美的儀式!隻有我,才能幫你完成這最後的蛻變!我們將一起,超越這凡俗的軀殼和渺小的命運,成為新人類的神隻!”
瘋狂的宣言如同冰水澆頭,讓蕭悅知從混亂的情緒中徹底清醒過來。恐懼和悲傷被強烈的惡心和憤怒取代。她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他不再是記憶中那個善良溫暖的男孩,而是一個被邪惡理論徹底扭曲、沉浸在自己瘋狂救世主幻想中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