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氣騰騰！
周通幾乎是撞開擋路的樹叢衝過來的，他那雙三角眼裡閃爍著貪婪與嫉妒交織的凶光，死死盯著顧長青麵前那口早已熄火的鐵鍋，仿佛那不是一口鍋，而是一座金山。
“顧長青！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後山私設丹爐，煉製邪丹！”周通的聲音尖銳刺耳，上來便扣上一頂大帽子。
然而，他預想中顧長青驚慌失措的場麵並未出現。
顧長青正不緊不慢地用一塊濕布擦拭著鐵鍋內壁，動作從容得像是在打理一件珍寶。
他甚至沒有抬頭，隻是淡淡地說道：“周管事，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這隻是個熬藥的灶台，何來丹爐一說？宗門哪條規矩寫了，外門弟子餓了不能自己開火煮點藥膳？”
“你！”周通被噎得一時語塞，目光掃過四周，卻心頭一沉。
現場乾淨得過分。
除了空氣中尚未散儘的異香，彆無他物。
灶台旁的地麵被清理得乾乾淨淨，幾道被水衝刷過的痕跡清晰可見，顯然是算準了時間，提前收拾了殘局。
“哼！算你狡猾！”周通找不到實證，隻能恨恨地一甩袖子，“彆以為這樣就沒事了！你煉製的丹藥，林清漪師妹已經吃了！”
他身後的一個藥童立刻狐假虎威地附和道：“沒錯！那可是劍骨之體，萬一被你的邪丹所害，你死一萬次都擔待不起！”
顧長青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緩緩抬起頭，目光平靜如水，卻帶著一股莫名的穿透力：“哦？這麼說，周管事很關心林師妹的安危？”
這話聽似尋常，卻讓周通心中警鈴大作。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帶人氣勢洶洶地尋來，恰恰暴露了他對林清漪的過度關注。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林清漪，正在自己的靜室內感受著前所未有的舒暢。
連續三日服用那其貌不揚的“鐵鍋丹”，她體內肆虐多年的寒疾竟被一股溫和而霸道的藥力牢牢壓製，再未發作。
更讓她驚喜的是，那沉寂已久的劍骨，竟在這股藥力的滋養下，開始緩緩運轉，每一次呼吸吐納，都能感受到劍意的微弱增長。
這丹藥，絕非凡品！
出於謹慎，她悄悄將最後一枚丹丸用玉瓶封好，交給了平日裡關係不錯的柳師姐，請她送去藥堂給相熟的老藥師鑒定。
結果出來時，那位在百草堂浸淫丹道數十年的老藥師，捧著那枚丹丸，雙手都在微微顫抖，渾濁的老眼裡滿是震撼與不可思議：“奇了！怪了！此丹藥性醇厚溫和，比尋常的驅寒丹效力強了何止三倍！最可怕的是，丹內雜質……近乎於無！這……這分明是用了傳說中的‘精煉萃取法’才能達到的提純度！可我們百草堂，乃至整個青雲宗，都從未有過此等工藝！”
這番話如同一顆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消息不脛而走。
幾名同樣飽受寒症困擾、家境普通的外門弟子，聞訊後偷偷找上了門。
麵對他們的懇求，顧長青並未直接贈予丹藥。
他深知，懷璧其罪，更不能落下“私傳丹方”的口實。
他隻是溫和地將幾人帶到後山，指著幾株最基礎的驅寒草藥，將辨識年份、區分陰陽向背的技巧，以及如何用凡火掌控不同階段的火候，拆解成朗朗上口的口訣，傾囊相授。
“藥理通，則百法通。丹道萬千，始於識材與控火。諸位師兄弟若能悟透其中關竅，何愁區區寒症？”
這一手，既傳了漁，又避了嫌，更是在無形中，讓他收獲了第一批最質樸的擁護者。
這一切，自然也傳到了周通的耳朵裡。
他聽聞顧長青非但沒被嚇住，反而在外門弟子中悄然建立起了聲望，氣得在房中將一隻茶杯摔得粉碎。
“豎子！豎子敢爾！”周通麵目猙獰，他立刻帶人再次衝向後山，要查封那個灶房。
可當他趕到時，彆說鐵鍋，連灶台都被拆得一乾二淨，隻留下一片被雨水衝刷過的泥地。
周通氣得渾身發抖，他知道，這是顧長青赤裸裸的挑釁！
“好！好！好！”他連說三個好字，眼中的怨毒幾乎要化為實質，“傳我命令！從今日起，顧長青申領任何藥材，必須由我和另一名管事雙人審核，並且在執事堂外公示三日，無任何異議方可發放！我要他連一株最劣質的甘草都拿不到！”
當晚，孫胖子就愁眉苦臉地溜進了顧長青的住處：“哥，出大事了！周通那孫子把路堵死了！他還往執事堂遞了狀子，告你‘以邪法煉藥，惑亂人心’，要對你進行審查！”
顧長青聞言，臉上卻無絲毫慌亂，反而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次日清晨，外門演武場上出現了一道奇特的風景。
在演武場最不起眼的角落，顧長青竟支起了一口小鍋，堂而皇之地生起了火。
他身邊擺放的，全都是從宗門正常申領、經過公示的最低階藥材，種類和數量都清清楚楚，任何人都可以查證。
他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開始炒製一種最基礎的“暖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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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挑、翻、炒……他的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絲毫煙火氣。
對火候的控製更是精準到了極致，藥材在鍋中翻滾，隨著溫度的變化呈現出不同的色澤，一股純正而濃鬱的藥香漸漸彌漫開來。
“天呐！你們看他的手法，比藥堂那些眼高於頂的藥童還要穩健！”
“這火候……多一分則焦，少一分則生，他竟能憑一口凡鍋掌控得如此完美？”
圍觀的弟子越來越多，議論聲此起彼伏。
當最後一味藥材入鍋，藥香達到頂點的瞬間，顧長青猛地撤火，將鍋中散發著溫潤光澤的藥散倒入早已備好的玉盤中。
他站起身，麵向眾人，朗聲說道：“我顧長青，無門無派，無依無靠。在宗門，隻想憑自己的雙手活下去。這暖靈散，用的是宗門許可的藥材，行的是光明正大的手法。若諸位師兄弟有寒症在身，可來此取一粒，我分文不取，不求靈石，隻求日後若有人汙蔑我，各位能憑今日所見，為我說一句公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