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青的眸光深邃如淵,在那行幽藍小字上停留了足足十息。
道心偏移,劍意殘缺,心魔纏身三年。
這是原定軌跡中,林清漪這位未來女帝崛起所必須付出的慘痛代價,是她磨礪鋒芒的“必要之惡”。
可顧長青不這麼認為。
指尖在冰涼的玉石桌麵上輕輕一叩,發出一聲清脆的微響,仿佛敲定了某個不可逆轉的決策。
“我投資的是她的命,是她登頂巔峰的無上氣運,不是她的痛苦。”他低聲自語,聲音裡沒有半分情感,隻有近乎冷酷的算計。
他需要一柄最鋒利的劍,而不是一柄滿是裂痕、需要時時修補的殘劍。
“花娘子。”
隨著他淡然的呼喚,一道婀娜的暗影如鬼魅般自角落的陰影中浮現,正是藥坊的掌櫃,花娘子。
“公子有何吩咐?”
顧長青隨手將一枚玉符拋了過去,玉符上,一道深刻的斷劍紋路格外醒目。
“我要南域七城,上至世家貴胄,下至販夫走卒,三日之內都知道一件事——林氏祖宅的地窖深處,藏有半卷失傳的《玄玉劍圖》殘篇,得之,可窺‘劍心通明’之境。”
花娘子接住玉符,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閃過一絲精光:“公子,這《玄玉劍圖》……據我所知,根本就不存在於世。”
“它存不存在,不重要。”顧長青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重要的是,那些人的貪念,一直都存在。一個被陳家退婚的落魄家族,忽然有了驚天秘寶,你說,那些聞到血腥味的鯊魚,會怎麼做?”
花娘子瞬間了然,躬身道:“奴家明白。他們會像瘋狗一樣撲上去,或威逼,或利誘,甚至會暗中結盟,共同向林家施壓。屆時,陳家一個小小的退婚之辱,在這場風暴麵前,便顯得微不足道了。”
“去吧。”
花娘子身形再次融入陰影,消失無蹤。
密室重歸寂靜,顧長青又喚道:“紅月。”
這一次,從他身後的屏風後,走出一個身著紅衣、眉心一點朱砂痣的女子,她的氣息飄忽不定,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魅惑。
顧長青取出一個琉璃小瓶,瓶中盛著淡粉色的液體,在燭光下折射出夢幻般的光澤。
“這裡麵是‘凝神露’,我添了微量的地脈陰髓與夢曇花粉。”
他將瓶子遞給紅月:“三日後的南域商會宴席,陳玄風必然會當眾羞辱林清漪,他要借林清漪的‘棄妃之痛’,來激發他自身那可笑的逆境光環,以此穩固道心。你什麼都不用做,隻需在他起身,準備痛斥林清漪之前,將瓶口打開,釋放一絲‘惑心香’。”
他強調道:“記住,不必刻意催動妖力,隻需讓香氣如微風過耳,一閃即逝。”
紅月接過瓶子,精致的臉上露出一絲遲疑:“公子,這等妖術手段,若是被那些世家長老識破……”
“他不會識破的。”顧長清篤定地搖頭,“他隻會以為是自己連日修煉,心神恍惚,氣血上湧。人心最可怕的,就是對自己的質疑。一旦他開始懷疑自己的狀態,那麼他說出的話,便不再穩固。”
他頓了頓,漆黑的眼眸裡閃過一絲玩味:“紅月,你要做的,不是去控製他,而是要讓他自己,失控。”
三日後,南域商會大廳,華燈璀璨,賓客雲集。
南域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儘數到場,他們表麵上推杯換盞,目光卻都有意無意地瞟向角落裡安靜坐著的林家席位,以及主位上意氣風發的陳家少主,陳玄風。
酒過三巡,陳玄風果然站起身,他身著金紋錦袍,手持一卷玉簡,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倨傲與輕蔑,聲音傳遍全場:“諸位,今日請大家來,是為做個見證。林氏之女林清漪,自幼體弱多病,難承家族大業,其才德,更不足以匹配我陳家少主之位!今日,我陳玄風當眾宣布,廢除婚約!”
話音落下,他猛地發力,將手中玉簡捏得粉碎,碎屑如雪片般飄落。
滿堂嘩然!
就在陳玄風深吸一口氣,準備說出更惡毒、更具羞辱性的言辭,將林清漪徹底踩在腳下之時,廊柱的陰影中,紅月指尖輕輕一彈。
一縷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淡粉色香霧,隨著大廳內流動的氣流,悄無聲息地飄入陳玄風的鼻息。
陳玄風正要迸發的話語,忽然卡在了喉嚨裡。
他隻覺得腦中一陣輕微的恍惚,眼前林清漪那張清冷的臉似乎變得有些模糊,心底深處一絲莫名的燥熱與不甘湧了上來。
他張了張嘴,脫口而出的,卻是完全變了味的話:“你……你若是肯跪下求我,低頭認錯,或許……或可為我陳家之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