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青的呼吸在見到那抹血紅色時微滯。
血月祭司的祭服紅得像浸過晨露的朱砂,袖口繡著的星軌紋路隨著她抬首動作泛著幽光,發間銀飾垂落,在霧中叮當作響。
她捧著的星圖卷軸邊緣沾著細碎的冰晶,顯然是連夜翻山而來——這是血月一脈百年不遇的破例,他們向來隻在祭壇上等待星象降臨,從不會主動尋人。
“顧大人。”祭司的聲音像被霜打過的銀鈴,帶著星幕的冷意,“血月逆行,妖星墜南。”她將星圖遞上,指尖觸到顧長青掌心時,他分明感覺到對方在發抖,“赤鱗命軌已斷,三日內必成亂妖。”
顧長青接過卷軸的手穩如磐石,心裡卻掀起驚濤。
血月祭司的預言從未出錯,可赤鱗作為裂隙守將,雖被墮仙蠱侵蝕,他前日剛用“願力回流”穩住了陣眼......他展開星圖的動作頓了頓,待看清上麵三十六顆妖星連成的陣型時,瞳孔驟然收縮——那是鎖心陣,專破修士執念的陰毒殺局!
星圖邊緣的暗紋正指向南嶺裂隙,與赤鱗鎮守的位置分毫不差。
“誰布的局?”他的聲音沉了下去,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星圖邊緣。
“星象隻顯結果。”祭司後退半步,霧氣漫過她的靴底,“但......”她抬頭時,眼底映著細碎的星光,“您逆推過命軌的,對吧?”
這句話像一根銀針紮破了顧長青的偽裝。
他深吸一口氣,運轉“命軌偏移”逆推三日後的時辰——識海猛地刺痛,畫麵如潮水湧來:赤鱗的雙眼漆黑如墨,喉間溢出的黑霧腐蝕著裂隙石壁,手中戰斧裹挾著毀天滅地的氣勢,正劈向紅月族的祭台!
祭台上,紅月正跪坐著引動第四尾的力量,完全來不及躲避。
“操。”顧長青在心裡罵了句,麵上卻笑得雲淡風輕,“勞煩祭司回稟大祭司,這局我接了。”他屈指一彈,袖中青羽鷹振翅而起,“去,傳令七大妖王:三日後,南嶺祭鼓自響,凡見火光者,皆來觀禮。”
青羽鷹尖嘯著衝入雲層,顧長青轉身時,血月祭司已消失在霧中,隻餘星圖上殘留的星芒。
他捏緊卷軸向裂隙方向走去,晨霧沾濕了道袍下擺,卻掩不住他腳步裡的緊迫——赤鱗的情況必須現在確認。
裂隙深處比往日更陰寒。
顧長青剛踏入陣眼範圍,便看見赤鱗背對著他站在封印前,肩頭微微顫抖。
他放輕腳步繞到正麵,呼吸陡然一窒:赤鱗的左臂布滿黑色紋路,那些紋路竟在蠕動,每一條都像活過來的蟲!
“赤鱗大人。”他出聲喚道,聲音裡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
赤鱗猛地轉頭,眼底的血絲讓顧長青想起被激怒的凶獸。
但下一刻,對方又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捂著額頭蹲下:“顧...顧客卿,我...我又夢見阿野了。”阿野是赤鱗戰死的兒子,那孩子臨終前攥著父親的手說“彆讓仇恨比我走得更遠”,顧長青曾在赤鱗的記憶裡見過這一幕。
顧長青蹲下身,從袖中取出一枚泛著幽藍光芒的玉錨——這是用“幽冥引路符”殘力重煉的“執念錨”,“我前日在黑市尋到枚古物,說是能鎮噩夢。”他將錨按在赤鱗掌心,指尖悄然點在對方腕間的脈門,“你試試?”
赤鱗捏著玉錨的手微微發顫,錨身的幽光與他識海深處的黑霧產生共鳴,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鮮血濺在玉錨上,“這...這是阿野的氣息?”
“他托夢給我,說放心不下父親。”顧長青站起身,背對著赤鱗走向封印陣眼,“我把他的話刻在錨裡了。”他彎腰將玉錨嵌入陣眼縫隙,聲音輕得像歎息,“我不信你能撐住,但我信你兒子的魂,不會讓你墮落。”
子時的裂隙像座活的墳場。
顧長青盤坐在崖頂的巨石上,望著下方裂隙中翻湧的黑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