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青的靴底碾過石階上未消的晨露，聽見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抽噎聲。
塔底的丹修們擠在焚心陣廢墟前，有人攥著被撕碎的“雜脈禁入”木牌，有人抱著半塊焦黑的“丹奴守則”殘碑，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黏在他腰間的玉符上——那枚原本裂成七瓣的印璽，此刻正隨著願力波動滲出金芒，像朵正在綻放的蓮花。
“顧先生。”蕭語凝從人群中走出。
她月白道袍的袖口還沾著爐灰，發間的青玉簪卻插得極正，“您看。”
順著她指尖望去，廢墟中央不知何時立起座新爐。
爐身是三百塊被砸成碎片的“脈鎖碑”熔鑄而成，斑駁的刻痕裡還能辨認出“凡脈不得試丹”“殘血當廢”之類的舊文。
爐心處嵌著枚淨毒丹，丹紋裡流轉的願力光絲，正是阿灰昨夜分給赤鼻道人的那種。
“今日，我們不煉丹。”蕭語凝舉起手中泛黃的《九鼎錄》殘篇，聲音清越如鐘，“我們煉規！”
人群突然靜了。
幾個頭發花白的老丹修踉蹌著跪下來，布滿老繭的手捂住嘴，指縫間漏出壓抑的嗚咽。
顧長青看見他們眼角的皺紋裡凝著水珠——不是淚，是常年被丹火炙烤後，終於能暢快流淌的情緒。
“引火。”蕭語凝對阿灰點頭。
少年沒說話，隻是張開雙臂。
顧長青識海裡“天命閣”的提示驟然亮起：【丹引共鳴觸發——當前可調用爐數：900900】下一刻，整座丹塔的地火同時轟鳴，九百道金焰拔地而起，在新爐上空交織成火網。
蕭語凝將殘碑碎片投入爐中。
第一塊刻著“丹奴終身為仆”的碎石剛觸到火焰，就騰起股黑煙，在空中扭曲成“囚”字。
緊接著第二塊、第三塊...每塊殘碑都化作不同的字：“辱”“廢”“殺”，最後竟連成一句完整的詛咒：“雜脈當死，丹奴如草”。
“燒！”人群中有人吼了一嗓子。
是那個昨夜還在發抖的赤鼻道人，此刻他眼眶通紅，抄起半塊“劣丹銷毀令”就往爐裡扔，“燒了這些狗東西！”
火勢陡然暴漲。
顧長青望著空中翻湧的黑煙被金焰一點點吞噬，突然看清那些黑煙裡裹著的東西——是被舊規碾碎的丹方殘頁，是被撕碎的拜師帖，是被斬斷的丹火靈根。
當最後一塊殘碑化作飛灰時，空中的黑煙突然凝成四個燙金大字：丹道為民。
【“舊規焚儘”達成——天命閣·丹閣凝實度+15當前：65）】
係統提示在識海炸響的同時，顧長青聽見身後傳來布料摩擦聲。
轉身時，正看見墨丹子披著素麻鬥篷站在階梯口，腰間掛著個用蕉葉裹著的布包——裡麵應該是他整理了整夜的《九鼎錄》殘篇。
“要走了？”顧長青摸出枚刻著火焰紋路的玉牌。
玉牌中心嵌著塊暗紅碎片，正是前日從心火種裡剝離出的殘片，“拿著這個。
若遇阻攔，不必硬闖——讓火自己說話。“
墨丹子接過傳火令，指腹輕輕摩挲玉牌上的紋路。
他本就蒼白的臉在晨霧裡更顯單薄，可眼底的光卻亮得驚人：“三十年前我入塔時，也是這樣的晨霧。
那時我以為規矩是天，現在才知道...“他攥緊玉牌，”天，該換了。“
話音未落，他已轉身走入霧中。
顧長青望著那道身影被晨霧吞沒，突然聽見塔外傳來數聲驚呼——王都方向，三處私丹坊的屋頂同時騰起火焰。
火光中隱約能看見“一鼎承願”四個大字，像用金漆烙在夜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