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一聲脆響,那古樸的玉匣應聲而開,一道凝練如實質的龍吟自匣中衝天而起,竟在內域門前攪起了一陣無形的罡風。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隻見匣中靜靜躺著一把完整的鑰匙,通體玄黑,宛如萬載寒鐵與墨玉雕琢而成,一道道金色龍紋在其上緩緩遊走,鱗爪畢現,仿佛隨時都會破鑰而出,化作真龍。
就在玄溟鑰完整現世的刹那,顧長青的識海中,久違的係統提示音清晰浮現。
【“龍氣共鳴突破臨界——可模擬‘真龍威壓’,持續十二息,冷卻七日”】
十二息,足夠改變一場戰局的走向。
然而,顧長青並未沉浸在這份喜悅中,而是緩緩閉上了雙眼。
幾乎在同一時間,他丹田氣海深處,那由心魔鏡靈所化的米粒大小的火種,驟然一跳。
火光搖曳間,一幕遙遠而血腥的畫麵如同烙印般清晰地投射進他的神識之中。
那是無儘的深海,幽暗而壓抑。
成百上千的蛟族子民,頭頂獨角黯淡無光,身軀被無形的枷鎖束縛,正圍繞著一座巨大的祭壇匍匐著。
祭壇並非金石所鑄,而是由無數斷裂的龍角和殘破的骸骨堆砌而成,濃鬱的血霧如雲海般在祭壇上空翻騰,散發著絕望與不甘的怨氣。
這,正是蛟族“焚血啟咒大典”的前夜。
畫麵一角,紅月一身赤衣,悄然立於顧長青身側,她的身影在眾人眼中若隱若現,唯有顧長青能清晰感知她的存在。
她望著那畫麵,眸光微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複雜:“小蛟女……要被獻上去了。”
顧長青睜開眼,眸中一片深沉。
他修長的指尖輕輕撫過玄溟鑰上冰冷的龍紋,神識卻已沉入丹令之中,毫不猶豫地調取了“群體執念互聯”的權限。
刹那間,一道無形的精神網絡悄然建立,將蕭語凝、林清漪等七心丹修的心神緊密連接在一起。
他沒有下達任何命令,也沒有解釋一句,而是選擇將紅月記憶中最柔軟的那一角,原封不動地投射到所有人的腦海裡。
那是一個百年前的風雪之夜,天寒地凍,滴水成冰。
一個遍體鱗傷的小蛟女,尚在幼年,從高空墜入冰冷的寒潭,氣息奄奄。
潭邊,一株瀕臨枯萎的紅楓,卻在那一刻燃儘了自己最後的光華,化作一團溫暖的靈光,將小蛟女的身軀包裹,以本體的生機護了她整整三日三夜,直到蛟族的老祭司尋跡尋來。
畫麵無聲,卻勝過千言萬語。
“噗——”蕭語凝心神震蕩,牽動了舊傷,一口暗沉的黑血再也抑製不住,從唇角溢出。
她卻毫不在意地拭去,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罕見的決絕:“若她因我們昔日種下的善因,而在今日淪為祭品,我等丹心,此生難安!”
林清漪手中的星髓匙發出一聲清越的劍鳴,她劍尖在地麵輕輕一點,激起一圈冰冷的漣漪,聲音清冽如雪:“我查過蛟族古籍。那座祭壇,設在東海海眼的一道天然裂隙之上。所謂破咒,不過是以全族精血強行撕開封印,引動海眼之力灌體。一旦失敗,破咒即是崩眼。他們不是在求生,是在用全族的命,賭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
一族之命,賭一線生機。何其悲壯,又何其愚蠢!
顧長青他屈指一彈,手鐲不偏不倚地嵌入玄溟鑰柄端的凹槽之中,兩者嚴絲合縫。
下一刻,他體內的丹令轟然嗡鳴,一股玄妙的力量流轉開來,竟奇跡般地將剛剛獲得的“龍氣共鳴”,與七心丹修的“群體執念”糅合為一!
“時間緊迫。”顧長青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如同一柄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蕭語凝,以最快速度煉製‘替命丹引’——用我給你的返魂露為基,替換掉那偽龍丹中的‘噬魂髓’。我要那顆丹,有龍形,卻無噬魂之毒。”
“林清漪,準備‘斷咒劍紋’——以你的星髓匙為引,將劍氣凝於無形,潛入祭壇地脈。我要你在關鍵時刻,斬斷鎖鱗咒的根基,卻不驚動主持大典的老祭司。”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紅月身上。
“紅月……”他頓了頓,語氣變得鄭重,“你不是一件兵器,你是這段因果的見證者。今夜,我要你走到台前,讓整個蛟族,想起他們自己曾經是誰。”
紅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言語,隻是微微頷首。
她的身形悄然淡化,如同一縷赤色的煙霧,瞬間沒入前方的海流之中,消失無蹤。
子時將至,東海深淵。
祭壇之上,血光衝天,將漆黑的海水映照得一片詭異的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