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沒散儘，林野已背著弓箭站在雨林邊緣。沾著露水的蕨類植物沒過腳踝，空氣裡飄著潮濕的腐葉味，他指尖摩挲著弓臂上溫潤的黃檀木，昨夜夢裡射中野鹿的畫麵還清晰如昨——今天，他要讓夢境照進現實。
順著前日留下的蹄印，林野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雨林深處走。蹄印很新鮮，泥漬還沒乾透，偶爾能看到幾片帶著齒痕的樹葉，那是鹿群啃食的痕跡。他握緊弓箭，腳步放得極輕，連呼吸都刻意放緩——野鹿的聽覺比野兔敏銳十倍，稍有聲響就會驚逃。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的林間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林野猛地頓住腳步，側身躲到一棵粗壯的榕樹後，撥開垂落的氣根向外望——三隻體型肥壯的野鹿正在不遠處的空地上低頭啃食青草，最中間那隻雄鹿的鹿角分叉如小樹，正是他夢中射中那隻。
心臟驟然加速，林野緩緩抽出箭，左手穩穩托住弓臂，右手將弓弦拉至滿圓。弓臂彎成一道緊繃的弧線，燧石箭頭瞄準雄鹿的側頸——那裡是要害，既能一擊致命，又不會破壞太多鹿肉。他盯著雄鹿的動靜，等待最佳時機，連露水從箭尾滴落都沒察覺。
就在雄鹿抬頭甩動耳朵的瞬間，林野手指一鬆，“咻”的箭頭帶著破空聲飛了出去。可不等他看清落點，雄鹿突然猛地一躥，箭頭擦著它的後腿掠過，“篤”地紮進旁邊的樹乾裡，箭杆還在微微震顫。
“糟了！”林野低罵一聲。鹿群受驚，三隻野鹿蹄聲噠噠，像三道棕色的閃電鑽進密林，枝葉被撞得嘩嘩作響，眨眼就沒了蹤影。他衝出去想追，可剛跑兩步就被藤蔓絆倒，重重摔在腐葉堆裡，手肘擦出一道血痕。
等他爬起來時，林間隻剩晃動的枝葉和新鮮的蹄印。林野走到紮著箭的榕樹旁，拔出箭頭——燧石尖刃完好，箭杆卻因剛才的撞擊彎了個小弧度。他盯著地上淩亂的蹄印，心裡又懊惱又不甘，明明距離隻有二十步，明明瞄準了要害，怎麼就偏了？
他坐在樹根上，喘著粗氣複盤剛才的失誤：拉弓時太急，沒等鹿群完全穩定就射了；瞄準的時候隻盯著目標，沒注意到雄鹿腳下的草葉動了——那是它要起身的征兆；還有奔跑時被藤蔓絆倒，更是犯了狩獵的大忌。“光有弓箭還不夠，得學會沉住氣，學會看獵物的動靜。”他拍了拍弓臂，木質的觸感讓他冷靜下來。
林野起身，順著蹄印往回走。這次他走得很慢，不再隻盯著蹄印，而是觀察周圍的環境：哪些地方藤蔓多容易絆腳，哪些樹木適合藏身，哪些草葉的痕跡能判斷獵物的去向。走到一處潮濕的窪地時，他發現了新的痕跡——幾團鹿糞，還冒著淡淡的熱氣，旁邊的灌木有被啃食的缺口。
“它們沒跑遠。”林野眼睛一亮，悄悄繞到窪地另一側，找了棵枝葉茂密的樹躲起來。他把弓箭放在腿上，耐心等待，耳朵仔細聽著周圍的動靜。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腐葉堆裡偶爾有蟲子爬過的聲音。
約莫過了兩刻鐘，林間再次傳來輕微的啃食聲。林野屏住呼吸，透過枝葉縫隙望去——是剛才的鹿群！它們竟然又回來了，正在窪地旁的灌木上啃葉子，似乎沒察覺到危險。
這次林野沒有急著拉弓。他慢慢調整姿勢，讓身體靠在樹乾上保持穩定，左手托弓，右手緩緩拉弦。他盯著雄鹿的側頸，同時留意著另外兩隻鹿的動靜，手指感受著弓弦的拉力，心裡默數：一，二，三……
就在雄鹿低頭啃食一片嫩葉，身體完全放鬆的瞬間，林野再次鬆手。“咻！”箭頭筆直飛出，可就在即將命中的刹那，旁邊的雌鹿突然抬頭嘶鳴一聲，雄鹿猛地側身，箭頭擦著它的肋骨，紮進了泥土裡。
鹿群再次逃竄，這次跑得更快，蹄聲很快消失在密林深處。林野沒有追，隻是站在原地，看著那支紮在泥土裡的箭，心裡五味雜陳。他走過去撿起箭，蹲下身，手指拂過剛才雄鹿站立的地方——那裡的草葉被踩得扁平，旁邊還有雌鹿警覺的蹄印。
“原來它們會互相提醒。”林野恍然大悟。第一次失敗是因為急躁，第二次則是忽略了鹿群的協作——野鹿不是單獨行動，它們會互相警戒，想獵殺它們，必須連帶著它們的互動一起考慮。
夕陽西下時，林野背著空箭囊回到避難所。沒有獵物，隻有手肘上的擦傷和兩根微微彎曲的箭杆。他坐在石灶旁，用石刀將彎掉的箭杆削直，再用砂紙打磨光滑。火光映著他的臉，沒有沮喪，反而多了幾分清醒。
“今天雖然沒獵到鹿，但學到的比鹿肉更重要。”他摸了摸弓箭，“狩獵不是簡單的瞄準射擊，是和獵物的較量，是對耐心和觀察力的考驗。”林野把修好的箭放回箭囊，抬頭望向窗外的雨林——明天，他還要來，帶著今天的教訓，再來一次。
夜裡，他在草床上畫了張簡易的地形圖，在上麵標注出鹿群出沒的窪地、容易藏身的樹木、需要清理的藤蔓。月光透過茅草屋頂的縫隙照進來，落在地形圖上，也落在他眼中——那是不服輸的光，是在荒島上一次次失敗、又一次次重新出發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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