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揣著那張38分的數學卷子走進家門時，客廳的燈還亮著。老舊的日光燈管嗡嗡作響，在水泥地上投下一道歪斜的影子，母親正坐在縫紉機前縫補他磨破的校服褲，線軸轉得飛快，針腳密得像怕漏風。
“回來了？”母親抬頭，眼裡帶著剛熬完夜的紅血絲，縫紉機旁放著一碗沒動的蛋炒飯，上麵臥著個溏心蛋，“今天老師沒留你吧？我看你同桌他媽說，這次月考班裡好多人都被留下來談話了。”
林野捏緊了卷子的邊角，指腹蹭過“38”這個刺眼的數字——前世的今天，他把卷子揉成一團塞在書包最底層，回家後母親問起，他謊稱“還沒發”，轉頭就拿著父親給的生活費，去給蘇晴買了她提過的新款鋼筆。那支筆花了他半個月的夥食費，蘇晴接過時隻說了句“謝謝”，轉身就借給了陳星野用。
“發了。”林野把卷子攤開在縫紉機旁的小桌上，聲音很輕，卻沒了前世的躲閃，“考得不好，38分。”
母親的手頓了一下，縫紉機的嗡嗡聲突然停了。她湊過來看卷子，老花鏡滑到鼻尖，手指輕輕拂過卷麵上密密麻麻的紅叉，卻沒像前世那樣罵他“不爭氣”，隻是歎了口氣：“沒事，下次好好考。飯在鍋裡溫著，我再給你加個蛋。”
林野看著母親轉身走進廚房的背影，眼眶突然有點發澀。前世他總覺得母親嘮叨、父親嚴厲，為了討好蘇晴，一次次傷他們的心——偷拿母親攢的買菜錢給蘇晴買奶茶，謊稱“學校要交資料費”；父親讓他周末去工地幫忙學手藝，他卻跑去陪蘇晴逛街，回來謊稱“去圖書館複習”。直到跳樓前，他才在醫院看到父親因為長期扛鋼筋，手指關節腫得像饅頭，母親偷偷藏起的止痛藥盒，裡麵的藥都快過期了。
“媽，不用加蛋了。”林野走進廚房，從冰箱裡拿出剩菜，“我吃這個就行，省點雞蛋給你和爸補身體。”
母親愣住了，手裡的雞蛋差點掉在地上：“你這孩子，今天咋了？跟轉了性似的。”
林野沒解釋，隻是低頭扒拉著碗裡的飯。他知道，現在說再多“我錯了”都沒用，隻有用成績、用未來，才能真正彌補前世的虧欠。
吃完飯，林野把自己關在小房間裡。房間很小，隻有一張書桌和一個舊衣櫃，書桌上堆著半舊的課本，最上麵是那本數學必修五，封麵被前世的他畫滿了蘇晴的名字縮寫。林野拿出橡皮，一點點擦掉那些縮寫，直到封麵露出乾淨的藍色。
他從床底拖出一個舊紙箱，裡麵裝著前世他攢錢買的各種“學習資料”——其實大多是蘇晴喜歡的言情小說，還有幾本沒拆封的習題冊。林野翻了翻，找出一本嶄新的《高考數學真題解析》，是前世父親偷偷給他買的，他卻因為嫌麻煩，一直沒翻開過。
“38分到138分。”林野在草稿紙上寫下這行字，然後開始回憶前世那些能幫他提分的方法。他記得前世班裡的學霸曾提過“艾賓浩斯記憶曲線”，說用這個方法背單詞、記公式效率特彆高；還有一個考上清華的學長，在分享經驗時說“費曼學習法”能快速掌握難點——把學到的知識講給彆人聽，講不明白的地方就是漏洞。
可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他沒有網課資源，也沒有多餘的錢買輔導資料。前世他的零花錢大多給蘇晴買了禮物，現在手裡隻有母親剛給的50塊生活費，還是讓他買早飯的。
林野想了想，拿起桌上的按鍵手機，撥通了同桌張磊的電話。張磊家裡開了個小賣部，平時喜歡搗鼓二手電子產品，說不定有辦法。p4？我想買一個，便宜點的。”p4？你買那玩意兒乾啥？上課偷偷看小說啊？”
“不是，我想下載點網課聽。”林野說，“你要是有的話，我明天找你拿，錢我先欠著，下次月考要是進步了，我媽肯定會給我獎勵，到時候再還你。”
張磊沉默了幾秒，大概是沒想到林野會突然要學習，最後還是答應了：“行，我這兒有個舊的，屏幕有點花，但是能聽能看，你給20塊就行。明天早自習前我給你帶來。”
掛了電話，林野鬆了口氣。他翻開數學卷子，開始分析錯題。38分的卷子，基礎題錯了一大半，中檔題幾乎沒對，壓軸題更是空著。他把錯題按“基礎概念”“計算失誤”“不會做”分類，發現大部分錯誤都是因為基礎不牢——比如函數的定義域沒搞清楚，三角函數的公式記混了，這些都是能用記憶法彌補的。
淩晨一點，林野還在書桌前畫艾賓浩斯記憶曲線表格。台燈的光很暗，他怕影響父母休息，把台燈的亮度調到最低，手指在草稿紙上一筆一劃地畫著，每一個時間點都標得清清楚楚：第1天複習、第2天複習、第4天複習、第7天複習、第15天複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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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鈴鈴——”鬨鐘響了，林野猛地抬9頭，發現天已經亮了。他昨晚畫表格畫到淩晨三點，隻睡了四個小時，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卻一點都不覺得累。p4帶來了。那是個銀色的舊款p4，屏幕左上角有一道裂痕，背麵貼著一張已經泛黃的動漫貼紙。
“這玩意兒我都用兩年了，裡麵還有點歌，你要是不喜歡就刪掉。”張磊把p4遞給林野，又塞給他一張內存卡，“這裡麵有我哥以前下載的數學網課，好像是個叫‘李老師’的講的，你看看能不能用。”p4，心裡一陣發燙。前世他總覺得張磊憨厚老實，經常讓張磊幫他抄作業、帶早飯，卻從沒真心把張磊當朋友。現在重生了，第一個幫他的還是張磊。
p4放進書包，小心翼翼地護著。p4藏在課本後麵，偷偷戴上耳機聽網課。李老師的聲音有點沙啞，卻講得特彆透徹，一道他前世死活搞不懂的“二次函數求最值”問題，李老師用“畫圖法”一講，他瞬間就明白了。
“林野，你乾啥呢？偷偷聽音樂？”突然，班主任王建國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林野嚇得手一抖，p4差點掉在地上。p4，皺著眉頭按下播放鍵。耳機裡傳來李老師的聲音：“我們再來看這道題，二次函數y=ax2+bx+c，當a＞0時，圖像開口向上，頂點就是最小值點……”
王建國愣住了，他以為林野在聽音樂，沒想到是在聽網課。他看了看林野桌上的數學卷子，上麵寫滿了筆記，錯題旁邊還標著“已懂”“待複習”的字樣，眼神裡閃過一絲驚訝。p4還給林野，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有不懂的，隨時來問我。”
林野點點頭，心裡一陣暖流。前世王建國對他很失望，覺得他“爛泥扶不上牆”，很少管他。現在他隻是稍微努力了一點，王老師就願意給他機會，這讓他更堅定了要逆襲的決心。
課間休息的時候，蘇晴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本數學練習冊，還是前世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林野，昨天那道題我還是沒弄懂，你能再給我講講嗎？”